周六的阳光没那么刺眼，透过宿舍窗帘的缝隙，在苏晓的书桌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。她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，睁眼时手机显示九点零三分 —— 距离文学社团活动开始还有二十七分钟。
昨晚修改散文到凌晨一点的疲惫还挂在眼皮上，苏晓坐起身，揉了揉太阳穴，目光先落在桌角那叠稿纸上。《巷口的老槐树》被她反复修改了三遍，开头 “老槐树的影子落在青石板路上，像被拉长的旧时光” 这句话，她总觉得少了点烟火气，直到最后添上 “风过时，树叶沙沙响，像奶奶当年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”，才终于松了口气。此刻稿纸被她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里，边角压得平平整整，连折痕都没有。
换衣服时，苏晓犹豫了三分钟。衣柜里挂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，是去年陈屿送的生日礼物，以前她总爱穿，觉得软乎乎的像他的外套。但今天她手指碰了碰衣领，又缩了回来，转而拿起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 —— 是夏萌去年帮她挑的，说 “显得有活力，不像 总穿得蔫蔫的”。镜子里的自己，头发扎成低马尾，额前的碎发用发卡别住，眼睛里还有点红血丝，但比起上周躲在被窝里哭的样子，已经亮了不少。
从宿舍到社团活动的教学楼要走十分钟，路上会经过学校的小花园。苏晓走得不快，刻意绕开了第六棵树 —— 以前她和陈屿总在那树下聊天，现在想起那棵树，心里虽还有点发涩，却不会像之前那样猛地一揪。快到教学楼时，身后有人喊她：“苏晓？”
回头一看，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女生，手里抱着一摞文学杂志，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。“我是张晴，昨天社团招新时我们见过，你填报名表的时候，我就在你旁边。” 女生快步走过来，把一本《校园文学》递过来，“这个给你，里面有几篇社团学长写的散文，你可以先看看。”
苏晓接过杂志，指尖碰到纸页的温度，突然觉得有点安心。“谢谢，我还以为今天就我一个新人。”
“还有两个呢，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啦。” 张晴边走边说，“社长叫林辰，是中文系大三的，人特别温和，上次我问他散文怎么写，他跟我聊了快一小时，还把他的笔记借我看了。”
社团活动的教室在三楼 305，推开门时，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。靠窗的位置摆了两张长桌，铺着浅灰色桌布，上面放着《收获》《十月》这些文学杂志，桌角的白色陶瓷花瓶里插着几支雏菊，花瓣上还沾着露水，应该是刚从花坛摘的。林辰站在讲台上，穿着浅蓝色衬衫，正低头整理资料，听到动静抬头笑了笑：“苏晓是吧？快找位置坐，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。”
苏晓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，刚把帆布包放下，旁边的男生就递过来一颗薄荷糖：“我叫李逸，也是新人，计算机系的，你呢？”
“中文系的，苏晓。” 她接过糖，剥开糖纸放进嘴里，薄荷的清凉瞬间驱散了残留的困意。
九点半，活动准时开始。林辰先做了自我介绍，然后让每个人轮流说自己喜欢的作家和作品。轮到苏晓时，她站起来，手不自觉地攥了攥衣角：“我喜欢汪曾祺，他写的《端午的鸭蛋》，里面说‘筷子头一扎下去，吱 —— 红油就冒出来了’，特别有生活气，我觉得好的文字就该这样，能让人想起自己的日子。”
话音刚落，坐在前排的女生就笑了：“我也喜欢汪曾祺！他写的草木特别可爱，上次我去逛菜市场，看到茨菇，就想起他说的‘茨菇烧肉，是天下第一’。”
苏晓也跟着笑了，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松了下来。接下来是散文分享环节，有人读了自己写的《图书馆的猫》，有人分享了关于家乡的《外婆的灶台》，轮到苏晓时，她深吸一口气，翻开稿纸：“我写的是《巷口的老槐树》，讲的是我家楼下那棵树的故事……”
她的声音刚开始有点抖，读到 “小时候我总在槐树下跳皮筋，奶奶坐在门口择菜，喊我‘慢点跑，别摔着’” 时，余光瞥见林辰在点头；读到 “后来拆迁，老槐树被移走了，我去年回去，看到那片地方盖了新楼，连原来的路都认不出来了” 时，张悦悄悄递过来一张纸巾 —— 苏晓才发现，自己的眼眶有点红。
“但后来我想，老槐树虽然不在了，可我记得它的样子，记得奶奶喊我的声音，这些东西没被拆走，反而变成了现在的念想。” 她读完最后一句，教室里安静了几秒，然后响起了掌声。林辰看着她，语气很温和：“‘记忆不会被拆迁’，这句话写得特别好，能把个人的小事写出共鸣，就是好散文。”
活动中间休息时，大家围在一起聊得热闹。张晴拉着苏晓看她手机里拍的老照片：“这是我老家的柿子树，每年秋天都结满果子，我妈总说‘等你回来摘’，结果去年我回去，树被台风刮倒了，我还难过了好几天。” 苏晓看着照片里挂满红柿子的树，想起自己的老槐树，轻声说：“其实它们没消失，就是换了种方式陪着我们。”
下午一点，活动结束。大家陆续收拾东西离开，苏晓正把稿纸放进包里，林辰走了过来，递给她一本蓝色封面的旧书：“这个给你，《朱自清散文集》，里面有几篇关于成长的散文，你可以看看，说不定对你有启发。”
“谢谢社长。” 苏晓接过书，指尖碰到封面的磨损处，能感觉到岁月的痕迹。林辰笑了笑：“不用谢，你的文字很有潜力，以后多写，有问题随时找我。” 说完就转身去收拾桌布了。
苏晓抱着书走出教室，刚下楼梯，就想起书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。翻开第一页，一张浅紫色的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，上面用钢笔写着：“你说的‘旧时光会变成养分’，我很认同。” 字迹清秀，没有署名。她拿着纸条，回头看向 305 教室的方向，门已经关了，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。是谁写的？是林辰，还是张晴，或者是那个计算机系的李逸？
风从窗户吹进来，带着雏菊的香味，苏晓把纸条夹回书里，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—— 这张没署名的纸条，到底藏着什么意思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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