阁楼里,时间仿佛变成了粘稠而沉重的胶质,缓慢地流动,将每一分每一秒都拉长得如同酷刑。绝食和每日被迫灌下的苦涩药汁,不仅消耗着陆星衍的体力,更在蚕食他最后一点天真和幻想。
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,他不再嘶吼,不再徒劳地拍打门窗,只是沉默地睁着眼,望着窗外被防盗网切割成碎片的、灰蒙蒙的天空。 曾经那双总是闪烁着阳光、好奇或狡黠光芒的桃花眼,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郁和冰冷的沉寂。
饥饿让他的脸颊凹陷下去,下颌线条显得更加锋利如刀,整个人透出一种近乎危险的、玉石俱焚般的平静。
那种属于陆家二少的、被宠溺出来的张扬和跳脱,仿佛已被连日来的绝望和背叛彻底磨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、带着狠厉的偏执。
他不再去想顾云深,不敢想,一想就是剜心刺骨的疼和更深的无力感。他只是在脑中一遍遍复盘,复盘大哥的每一个表情,每一句话,复盘这栋老宅的结构,复盘那些保镖换班的规律。
一种被逼到绝境后、源于血脉深处的、不属于一般生意人的冷酷和算计,正在他体内悄然苏醒。他自己都感到陌生,好像过去的二十年不属于他,他好像本该生长在黑暗里。他在等,等一个机会,或者……等一个结局。
夜深人静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。突然,一阵极其轻微、但非常有规律的“叩、叩、叩”声,从被封死的窗户方向传来。
陆星衍猛地抬起头,阴郁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,全身肌肉绷紧。不是风声!是敲击声!有人在外面!
他屏住呼吸,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,透过冰冷的金属网格向外望去。
月光下,几张熟悉又急切的脸,紧贴着窗户玻璃,正紧张地朝他比划着手势——是赵恺!陈旭!李铭昊!他们竟然来了!
陆星衍的心脏骤然狂跳,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冲散了连日来的冰寒。
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呼喊,用气声急促地问:“恺子?你们怎么上来的?下面有保镖!”
“嘘——小声点!”赵恺的脸挤在防盗网缝隙前,用气音飞快地说,“保镖主要在楼梯口和三楼走廊,这后面是花园死角!我们翻墙进来的!衍哥你怎么样?没事吧?”
借着月光,赵恺看清了陆星衍此刻的模样,心里猛地一沉。
眼前的陆星衍,脸色苍白,眼窝深陷,那双总是带笑的桃花眼里此刻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和冰冷,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。
“死不了。”陆星衍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平静,“我哥把我锁在这,逼我相亲结婚。”
“妈的!景川哥真不是东西!”陈旭低声骂道,“我们都知道了!顾教练联系了我们,说你失联了!我们一查,就猜到是这么回事!”
顾教练……顾云深!这个名字像一道强光,瞬间刺穿了陆星衍心头的阴霾,让他沉寂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。
“Brian……他知道了?”陆星衍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何止知道!”李铭昊压低声音,语气带着兴奋,“顾教练一听情况就判断你出事了!他让我们先来确认你的安全,他本人已经在赶来帝都的路上了!他说让你撑住,他一定有办法!”
如同久旱逢甘霖,绝境中投下的救命绳索!陆星衍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注入了濒临枯竭的身体!顾云深没有放弃他!他来了!他正在来的路上! 那一刻,陆星衍眼中盘踞多日的阴鸷和死寂,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浓雾,骤然褪去!取而代之的,是重新燃烧起来的、更加炽烈也更加执拗的火焰!求生的欲望、反抗的决心、以及对重逢的疯狂渴望,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!
“好……好!”陆星衍连说了两个好字,声音依旧沙哑,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力量,“告诉我Brian的计划!需要我做什么?”
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、绝望挣扎的囚徒了。他知道,他的援军到了,他最强大的盟友、也是他拼死也要回到身边的人,正在为他而来。
大哥陆景川以为能用铁窗和药物磨灭他的意志?大错特错!这只会激发他骨子里更疯狂、更不计后果的那一面!
陆星衍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。那不再是属于阳光少年没心没肺的笑,而是一个狩猎者被逼入绝境后,终于亮出獠牙的、带着血腥气的笑。 游戏,现在才真正开始。而他陆星衍,注定不会是输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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