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本田SUV驶离帝都的璀璨灯海,一头扎进郊外沉沉的夜色里。车窗外,城市的喧嚣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稀疏的路灯、模糊的田野轮廓和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顾云深关闭了车内所有不必要的灯光,只留下仪表盘幽微的光芒,映照着他专注而冷峻的侧脸。 他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道路和后视镜,同时,一份摊开在副驾驶座上的、略显陈旧的全国公路地图,正被他用余光不时地扫过。
不能使用手机导航,意味着他们必须依靠最原始的方式——纸质地图和方向感。从帝都到遥远的边境口岸,全程不能走高速,只能绕行国道、省道甚至县道,这对驾驶者的记忆、判断和方向感是极大的考验。顾云深的眉头微微蹙起,全神贯注地规划着最隐蔽、最不易被预判的路线。
与驾驶座上凝重的气氛截然不同,副驾驶座上的陆星衍,仿佛瞬间换了个人。 脱离了那座压抑的阁楼,甩掉了如影随形的保镖,尤其是身边坐着的是他豁出一切才回到身边的人,陆星衍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着名为“自由”的空气。连日来的紧张、恐惧和愤怒,在此刻化作了某种近乎亢奋的倾诉欲。
他舒服地靠在椅背里,身上穿着干燥温暖的衣服,帽子摘了下来,头发还有些湿漉漉地搭在额前。
他侧着身子,脸几乎要凑到顾云深那边,开始了他声情并茂、添油加醋的“血泪控诉”: “Brian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!”他声音带着夸张的委屈,像只终于找到主人诉苦的大型犬,“我哥他简直不是人!就把我锁在那个又黑又冷的阁楼里,连扇能打开的窗户都没有!跟坐牢一模一样!”
顾云深目光依旧紧盯着前方黑暗的道路,只是几不可闻地“嗯”了一声,表示在听。
这声“嗯”仿佛给了陆星衍莫大的鼓励,他继续滔滔不绝,语气更加生动:“这还不算最过分的!他天天逼我喝那种又苦又臭的中药!说是调理身体,根本就是心理折磨!我不喝,他就让保镖硬灌!呛得我眼泪直流,他眼睛都不眨一下!”他边说边比划,仿佛那药汁的苦味还在舌尖。
“还有啊,他居然骗我说他不是我亲哥!是什么保姆的孩子!编得有模有样,结果连张收养证明都拿不出来!你说可笑不可笑?他就是想用这个当借口,逼我结婚生孩子,好让他自己跟墨渊哥双宿双飞!太过分了!”
陆星衍越说越气,腮帮子都鼓了起来,完全忘了自己之前也曾一度被这个说法唬住。 他偷偷瞄了一眼顾云深,见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,便得寸进尺地开始撒娇,声音软了下来,带着点鼻音:“Brian……我这段时间真是吓坏了,也委屈死了……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……你得安慰安慰我……” 说着,他甚至试图把脑袋往顾云深肩膀上靠。
顾云深正在根据地图判断一个复杂的三岔路口,感受到旁边的动静,头也没回,只是抬起右手,用手掌抵住陆星衍凑过来的额头,将他轻轻推回原位,声音依旧平稳,听不出什么波澜:“坐好,看路。我在开车。” 动作干脆利落,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陆星衍被推回来,撇了撇嘴。安静了几秒钟,他又忍不住开口,这次换了个话题,但语气依旧带着点求表扬的意味:“Brian我厉害吧?证件我都贴身藏得好好的!我就知道我哥会来这手!”
顾云深终于从地图上抬起眼皮,快速瞥了他一眼,看到那双在黑暗中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里,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兴奋、以及毫不掩饰的“快夸我”的期待。他心底某处微微一动,嘴角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,但速度太快,仿佛只是错觉。
他重新看向路面,淡淡地应道:“嗯,做得不错。” 就这么简简单单四个字,却让陆星衍瞬间心花怒放,比拿到了五千万投资还开心,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。
“不过,”顾云深话锋一转,将手里的地图往他那边挪了挪,“别光顾着诉苦。没事研究研究地图,看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最安全。你的脑子,不该只用来记这些鸡毛蒜皮。”
陆星衍先是一愣,随即明白了顾云深的用意——这是让他参与进来,分担压力,也是对他能力的信任。他立刻收敛了嬉笑,凑近地图,就着仪表盘微弱的光线,认真地看了起来。 “交给我!”他信心满满,“我方向感好得很!保证当好你的副驾驶兼人工导航!” 车内暂时安静下来,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。
一个专注地驾驶,一个认真地看图。紧张逃亡的夜色中,弥漫开一种奇异的、相依为命的温暖。 陆星衍偶尔会指着地图提出路线建议,顾云深则会简洁地分析利弊。窗外是无尽的黑暗与未知的风险,车内却因为身边人的存在,而不再是孤独的奔逃。
对陆星衍来说,这甚至不像逃亡,更像是一场刺激的、只属于他和顾云深的秘密旅行。只要这个人在身边,天涯海角,他都敢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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