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五章：迟来的证言
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，敲打着养老公寓的玻璃窗，为这间弥漫着药味和往事气息的房间增添了几分压抑。魏国华教授靠在轮椅上，浑浊的双眼望着窗外，仿佛能穿透雨幕，看到二十多年前那片隐藏在科学光环下的阴影。
他的叙述缓慢而断断续续，夹杂着长久的沉默和不受控制的颤抖，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。
“那……那项‘人类潜能激发’研究……一开始……是好的。”魏国华的声音苍老而沙哑，“我们……只是想探索……大脑和基因的……更多可能性。但张明远……他走得太快……太远了……”
他提到，张明远不知从何时起，开始痴迷于一种“跨越式进化”的理论，认为可以通过定向的基因编辑和神经刺激，强行开启人类的“潜能之门”，创造所谓的“新人类”。
“样本……”魏国华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，“最初的样本……来自志愿者……但后来……张明远开始使用……一些来源不明的……基因序列……他说是……‘更优质的素材’……”
江断尘的心沉了下去。父亲笔记中“样本来源存疑，恐非自愿”的猜测，在此刻得到了证实。
“我……我发现了异常……那些序列……表现出……非自然的……侵略性和……不稳定性……”魏国华的声音带着恐惧，“我质问张明远……他……他承认了……部分……他说……这是为了……伟大的突破……必要的……代价……”
代价？用未知来源、可能涉及伦理甚至犯罪的基因样本，作为“进化”的代价？
“他背后……有人……”魏国华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，比了一个模糊的手势，“有……资金……有资源……支持他……做这些……疯狂的事……我……我试图在内部阻止……但……力量太小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江断尘的父亲江明远，以“安全顾问”的身份出现了。
“明远……他很敏锐……他很快……就察觉到了……项目的……异常……”魏国华看向江断尘，眼神复杂，“他私下找我……表明了他的……真实身份……他希望我……提供内部证据……扳倒张明远……”
然而，魏国华退缩了。他害怕张明远背后的势力，害怕身败名裂，害怕家人的安全受到威胁。他选择了沉默，只是委婉地劝江明远“离开这个漩涡”。
“后来……就发生了……样本遗失的事……”魏国华闭上眼，仿佛不愿回忆那一夜，“张明远……他们……在夜里……偷偷转移了……最关键的……样本和数据……明远发现了……记录了……但记录……很快就被……篡改了……”
也正是在那次事件后，江明远在审计报告边缘写下了“星火须另觅出路”。他明白，在研究院内部，他已经无法获得任何实质性的帮助。
“他……后来……还找过你吗？”江断尘声音干涩地问。
魏国华缓缓摇头，泪水再次涌出：“没有……他……失望了……他离开前……只对我说……‘魏公，希望有朝一日，您能找到说出真相的勇气’……我……我愧对他……”
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，只有老人压抑的啜泣和窗外的雨声。霍峥默默地将一盒纸巾推到老人手边。
江断尘看着这位被愧疚折磨了半生的老人，心中五味杂陈。他是懦弱的，但他的证言，对于还原历史真相，厘清新月组织的起源，至关重要。
“魏教授，”江断尘深吸一口气，郑重地说，“我们需要您的一份正式证词，记录下您刚才所说的一切。这可能会给您带来一些关注，甚至风险，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保护您的安全。”
魏国华抬起泪眼朦胧的脸，看着江断尘，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、如同沉默山岳般的霍峥。最终，他用力地、颤抖着，点了点头。
“……我……我说……这是我……欠明远的……也欠……那些……可能因此……受害的人……”
取证过程花费了比预期更长的时间。老人的身体状况和情绪波动使得询问必须极其耐心。当江断尘和霍峥带着那份沉甸甸的录音和笔录离开养老公寓时，雨已经停了，天空依旧阴沉。
坐进车里，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。魏国华的证言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。它清晰地描绘了一条从“临海研究院”到“新月组织”的罪恶脉络，也印证了江明远当年的孤勇与困境。
“张明远背后的势力，二十多年前就能让一个知名研究院的资深教授噤若寒蝉，其能量可想而知。”霍峥率先打破沉默，声音低沉。
“嗯。”江断尘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，“而且他们行事风格没变，依旧是利用利益、恐惧和灭口来控制一切。从当年的样本窃取，到现在的‘错误包裹’和清除赵志刚，手法一脉相承。”
“魏国华的证词是重要的历史证据，但要扳倒现在的张明远和新月，我们还需要更直接的、能与当前案件关联的证据。”霍峥冷静地分析，“比如，‘错误包裹’的最终目的地和用途，张明远现在进行‘意识转移’实验的具体地点和证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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