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机落地,熟悉的、略带潮湿和都市尘埃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,与高原那种清冽干爽截然不同。白露拖着简单的行李,几乎是冲出廊桥,开机,叫车,一系列动作快得如同本能。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混合着对父亲的担忧,和与多吉分离后空落落的酸楚。
出租车在傍晚的车流中穿梭,窗外是流光溢彩、却莫名让人觉得冰冷的都市霓虹。白露紧紧握着手机,屏幕停留在与母亲的聊天界面,最后一条消息还是登机前母亲发来的“已进手术室,祈祷”。她不敢打电话,怕打扰,只能一遍遍刷新着页面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终于,在她即将被焦虑吞噬的前一刻,手机震动了一下,屏幕上跳出来自母亲的新消息:
“露露,到了吗?你爸爸手术结束了!医生说很成功!已经脱离危险了,现在在ICU观察!![流泪][合十]”
短短几行字,像一道救赎的光,瞬间穿透了笼罩在她心头的厚重阴云。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,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,她捂住嘴,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,是喜悦,也是宣泄。
“师傅,麻烦去市中心医院,谢谢。”她哽咽着对司机说完,立刻颤抖着手指,点开了那个置顶的、备注为“我的多吉”的对话框。
她甚至来不及组织语言,几乎是凭着本能,将母亲发来的那条好消息,原封不动地转发给了他。在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,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瘫软在出租车后座上,任由泪水无声流淌,但这一次,不再是纯粹的悲伤,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……想要与他分享这份安心的迫切。
--- 高原,民宿,夜幕初临 ---
多吉站在院子里,身影挺拔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。追风在他身边不安地踏着蹄子,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低落的心绪。他抬头望着东南方的天空,那里是飞机消失的方向,也是她离开的方向。夜幕低垂,繁星开始闪烁,但在他眼中,这片熟悉的星空,似乎也因为她的离开而黯淡了几分。
一整天,他都处于一种罕见的焦躁之中。处理族务时心不在焉,擦拭藏刀时几次差点划伤手指,连卓玛精心准备的晚饭,他也只是草草扒拉了几口便放下。那种感觉,像是心脏被挖走了一块,空落落的,寒风可以直接灌进去。
他无数次拿起那个专门为了与她联系而准备的卫星电话,又无数次放下。他告诉自己,她在奔波,在处理家事,不能打扰。但这种无法掌控、无法感知她状态的等待,几乎要逼疯这个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。
就在他胸中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,几乎要按捺不住,想要不管不顾拨通电话的那一刻,口袋里的卫星电话,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。
多吉的身体瞬间僵住!
他几乎是粗暴地将电话掏了出来,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。屏幕上,清晰地显示着来自“宝宝”的新消息提示。
他那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眸,在看到那两个字时,骤然迸发出一种近乎灼亮的光彩!指尖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而微微发颤,点开消息的动作都带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。
母亲那条报平安的消息,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。
“……手术成功……脱离危险……”
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颗定心丸,精准地落在他悬了一天的心上。那滔天的焦虑、压抑的怒火、蚀骨的思念,在这一刻,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,迅速消融、瓦解。
他紧绷的下颌线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。紧蹙的眉宇,缓缓舒展开。周身那生人勿近的低气压,瞬间消散于无形。
他甚至没有意识到,自己紧抿的薄唇,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、如释重负的弧度。
他反复将那条简短的消息看了三遍,仿佛要透过这些冰冷的文字,看到她此刻如释重负的表情。
然后,他抬起手指,在冰冷的按键上,极其郑重地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,敲下回复。他的动作很慢,很专注,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。
“好。”
“别太累。”
“我在。”
没有过多的言语,没有腻歪的称呼,只有三个短句。但这已经是他所能表达的、最极致的关心、支持和承诺。
“好”——他知道了,他也安心了。
“别太累”——他在心疼她。
“我在”——无论何时何地,他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,他在这里,等着她。
发送成功。他握着那部似乎还残留着她消息余温的电话,久久没有放下。他抬头,再次望向东南方的夜空,这一次,那璀璨的星河,仿佛也重新变得明亮而温暖起来。
他转身,走向厨房,对正在收拾的卓玛说道:“热一碗酥油茶。”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再拿些奶渣糕。”
他需要做点什么,来平复内心那汹涌的、名为“安心”和“思念”的情绪。或许,吃点她喜欢的东西,能感觉离她更近一点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