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达坡顶时,眼前豁然开朗。这是一个小小的观景台,可以俯瞰整个部落和远处的草原。晨雾正在散去,阳光将草原染成金色,羊群像移动的云朵,帐篷和石屋升起袅袅炊烟。
多吉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,拍了拍身边的位置。白露犹豫了一下,然后坐下,但不是紧挨着他,而是保持了一小段距离。
两人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色。风很轻,带着青草和野花的香气。白露的发丝被风吹起,发间的格桑花微微颤动。
“美吗?”多吉轻声问。
白露的视线扫过全景,大脑快速处理视觉信息:“能见度良好,色彩对比度适中,构图符合美学基本法则。从客观标准评价,确实可以称为‘美’。”
多吉笑了——不是苦涩的笑,而是真正的、温暖的笑。他转过头看着白露,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:“你还是这样,连赞美风景都要用科学术语。”
白露困惑地看着他:“精确描述比模糊的情感表达更有效。”
“有时候,模糊的情感表达反而更真实,”多吉说,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——那是一支用白桦树皮简单卷成的笛子,手工粗糙,但可以看出制作者的用心。
“这是什么?”白露问。
“礼物,”多吉将笛子递给她,“我昨晚做的。你以前说想学吹笛子,但总是没时间。现在...也许可以试试。”
白露接过笛子,仔细检查:白桦树皮,手工切割,边缘打磨光滑,音孔位置准确。制作工艺可以评价为良好。但她不明白这个礼物的意义——她现在对音乐没有兴趣,学习新技能也不在优先级列表上。
“我不需要这个,”她诚实地说。
“我知道,”多吉说,“但我想送给你。就当是...我的一厢情愿。”
白露看着他,眼中是纯粹的困惑。她无法理解这种“没有实用目的”的行为,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花时间制作一个对方不需要的东西。
多吉看出她的困惑,但他不解释,只是微笑道:“试试看?我教你。”
他接过笛子,放在唇边,吹出一个简单的音符。声音清澈悠扬,在林间回荡。然后他将笛子递还给白露,示意她尝试。
白露犹豫了一下,然后模仿他的动作,将笛子放到唇边。她吹了一下,但只发出嘶哑的气流声。她皱眉,调整角度,再试,依然失败。
多吉轻笑出声,那笑声温暖而包容。他挪近一些,伸手调整她握笛子的姿势:“手指要这样放,嘴唇要放松...对,就是这样。”
他的手指轻轻托着她的手,调整每一个细节。白露的皮肤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和薄茧,那种触感熟悉又陌生。她的大脑在记录:多吉·仁钦的手部温度约为36.5度,指腹粗糙度较高,动作精确而稳定...
“现在再试,”多吉说,手没有离开,依然轻轻托着她的手。
白露吹气。这次,笛子发出一个清晰的音符,虽然不够圆润,但确实是音乐。她的眼睛微微睁大——这是她情感隔离后第一次表现出类似“惊讶”的反应。
“很好,”多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,“再试一次。”
白露又吹了几个音符,渐渐找到了感觉。她吹出一段简单的旋律——那是草原上牧人常吹的调子,她以前听过多吉吹奏。
多吉的眼睛亮了起来。他放开手,让白露自己演奏。虽然技巧生疏,音调不准,但那确实是音乐,是白露用他做的笛子吹出的音乐。
当白露放下笛子时,多吉看着她,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和骄傲:“你看,你做到了。”
“学习新技能的效率比预期高,”白露客观评价,“笛子制作工艺良好,音准在可接受范围内。谢谢。”
她说“谢谢”,但语气平淡得像在说“今天天气不错”。多吉却像得到了全世界的奖赏,笑容灿烂得让阳光都黯然失色。
“不客气,”他说,伸手轻轻拂去她肩头的一片落叶,“只要你喜欢,我可以给你做任何东西。”
白露没有回应“喜欢”这个词,只是将笛子小心地收进怀里——这是她情感隔离后第一次主动保留一件“没有实用功能”的物品。
他们在山坡上又坐了一会儿。多吉开始说话,不是深情的告白,也不是痛苦的表白,只是闲聊——讲他小时候在这片林子里的冒险,讲部落的历史,讲草原上的传说。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,像远处流淌的溪水。
白露静静地听着,不时提出一些理性的问题:“你提到的那种草药,学名是什么?”“那个传说发生的大概年代?”“部落人口增长率是多少?”
多吉一一回答,不厌其烦。即使是最枯燥的数据,他也用最温柔的语气解释。因为他知道,这就是现在的白露——她需要逻辑,需要数据,需要理性。而他愿意用她的语言与她交流,即使那意味着要压抑自己所有的情感表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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