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的雨,一下就是三天。
雨水从灰蒙蒙的天空倾泻而下,将整座城市的喧嚣都冲刷得模糊不清。青石板路被洗得发亮,倒映着屋檐下昏黄的灯笼光晕,氤氲出一片迷离的水汽。
这样的天气,最适合藏匿罪恶。
神捕司,烛火摇曳。
叶冰裳站在窗前,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,神情比这秋雨还要冷上三分。
“假水匪”的案子,线索断了。
江州府那边传来消息,所有能查到的相关人员,一夜之间,人间蒸发。有暴毙家中的,有失足落水的,有举家连夜搬迁不知所踪的。
干净利落,不留一丝痕迹。
背后那只无形的大手,正在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,抹去它存在过的所有证据。
“大人,雨太大了,要不……明日再去吧?”副手张正看着自家上司紧绷的侧脸,有些担忧地劝道。
叶冰裳今夜要去查访一个叫“泥鳅”的地痞。此人是京城黑白两道之间有名的掮客,专门替人牵线搭桥,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。根据线报,前段时间,曾有江南口音的富商找过他,要买一批“不怕死的苦力”。
这是最后一条,也是最脆弱的一条线索。
“等不到明日了。”叶冰裳从墙上取下斗笠和蓑衣,“今晚,就是他的死期。”
她不是在推测,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对手的行事风格,她已经摸透了。斩草除根,绝不拖泥带水。
张正心头一凛,不再多言,立刻转身去备车。
……
同一片雨幕下,一道黑色的影子,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,正穿行在京城最阴暗潮湿的巷道里。
冷月。
她的身上没有穿蓑衣,雨水顺着她紧身的黑色夜行衣滑落,却没有丝毫减缓她的速度。她就像一条滑腻的蛇,悄无声息地游走在屋檐与墙角之间。
她的任务很简单。
主人的命令只有两个字:“清掉。”
第一个目标,是城南一个放印子钱的账房。他负责给那些“假水匪”的家人发放安家费。冷月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时,他正趴在桌上,对着一盏油灯傻笑。
冷月手中的短剑,像毒蛇的信子,从他后心刺入。他连哼都未哼一声,便倒在了自己那堆散发着铜臭味的银钱上。
第二个目标,是西市一个车马行的管事。他负责将那些人从江南秘密运到鄱阳水域附近。冷月找到他时,他正准备带着家眷跑路。
马车的帘子刚一掀开,一抹寒光便划破了雨夜。
血溅在车厢壁上,很快被雨水冲淡。
现在,是最后一个。
那个叫“泥鳅”的掮客。
冷月潜伏在小巷对面的屋顶,像一只等待猎物的夜枭。雨水打在她的斗笠上,发出“哒哒”的声响,却丝毫无法干扰她的心跳和呼吸。
她看见“泥鳅”的屋子里还亮着灯,男人正在焦躁地来回踱步,时不时地朝窗外张望,显然也预感到了危险。
冷月没有急着动手。
她在等。等一个最完美的时机。
就在这时,巷口处传来车轮碾过水洼的声音。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下,一个身披蓑衣、头戴斗笠的身影,从车上利落地跃下。
那身影虽然被宽大的蓑衣遮盖,但步履之间,却透着一股寻常人没有的矫健与凌厉。
冷月藏在暗处的瞳孔,微微收缩。
是条子。而且是个高手。
来人似乎也极为警惕,并未直接敲门,而是贴着墙根,缓缓向那扇透着灯光的窗户靠近。
不能再等了。
冷月不再犹豫。她的身体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,悄无声息地从屋顶飘下,足尖在湿滑的墙壁上轻轻一点,便如鬼魅般,从“泥鳅”背后那扇没有关严的后窗,闪了进去。
屋内的“泥鳅”只觉脖颈一凉,所有的声音和恐惧,都永远地卡在了喉咙里。
而几乎在同一时间,窗外的叶冰裳,闻到了一股混杂在雨水和泥土气息里的,淡淡的血腥味。
她心中警铃大作,没有丝毫犹豫,一脚踹开了房门!
门板“砰”的一声撞在墙上,屋内的烛火被劲风吹得剧烈摇晃。
叶冰裳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,正准备从后窗翻出。
“站住!”
一声清叱,伴随着长刀出鞘的龙吟!
叶冰裳的刀,快如闪电,直劈那黑影的后心!
那黑影仿佛背后长了眼睛,身体在半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,手中短剑斜斜撩起,“叮”的一声,精准地格开了这致命一击。
两人同时落地,四目相对。
虽然都戴着斗笠,看不清彼此的面容,但空气中那股高手相逢的凛冽杀机,却瞬间让雨夜的寒意又降了几分。
没有一句废话。
叶冰裳手腕一翻,刀势连绵不绝,如同狂风暴雨,一刀快过一刀,每一刀都指向对方的要害。她要将此人拿下,这是唯一的活口!
冷月心中叫苦。她此行的任务是灭口,不是交手。主人的吩咐是“干净”,被人看到,就是不干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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