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北侯府的庭院内,那句冰冷的“侯爷,有心了”,如同晚秋的寒霜,让空气瞬间凝固。
蓝慕云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,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叶冰裳一眼,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、淬了寒冰的艺术品。
他知道,他的好娘子,已经彻底放弃了从外部寻找证据。
她要开始,从内部,从他最“亲密”的人身上,撕开一道口子了。
果不其然。
次日,一纸来自神捕司的、措辞礼貌却不容置喙的传唤令,送到了柳含烟的住处。
事由:协助调查靖北侯遇刺案。
柳含烟的贴身侍女看到传唤令,吓得手足无措。但柳含烟本人,却显得异常镇定。
她心中坦荡。
一来,她确信自己清白无辜。
二来,她更相信,她所倾慕的那个男人,绝不会害她。
这位叶统领,恐怕是因妒生恨,想寻机报复罢了。
神捕司,统领官署。
这里没有阴森的地牢,没有冰冷的刑具。窗明几净,茶香袅袅,若非那股肃杀的氛围,倒像是个文人雅士会面的地方。
叶冰裳端坐在主位,一身玄色公服,衬得她肌肤胜雪,眉眼如画,却也冷得像画中人。
她没有看走进来的柳含烟,只是在慢条斯理地,翻阅着一本卷宗。
“柳姑娘,请坐。”
她的声音,平静,公式化,不带一丝个人情绪。
柳含烟敛衽一礼,在客座上坐下,仪态端庄,不卑不亢:“不知叶统领传唤民女,所为何事?”
叶冰裳终于合上卷宗,抬起眼,将一份账目副本,轻轻推到了柳含烟的面前。
“柳姑娘可认得,这是你所创立的‘清风社’,上个月的资金流水?”
柳含烟看了一眼,点了点头:“是。不知这账目,有何问题?”
“问题很大。”
叶冰裳伸出纤长的食指,点在了账目的某一处。
“三日前,行刺靖北侯的刺客,从城西的通宝钱庄,提取了五百两白银。”
“而我们查到,支付这笔钱的账户,正是你清风社的账户。”
叶冰裳的语速不快,但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块冰,砸在柳含烟的心湖上,激起刺骨的寒意。
柳含烟脸上的血色,瞬间褪得一干二净。
“这不可能!”她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,“我清风社的每一笔钱,都是用来救济寒门学子的!账目清清楚楚,绝不可能……”
“是吗?”叶冰裳打断了她的话,“可证据,不会说谎。”
柳含烟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才女,在最初的惊骇过后,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深吸一口气,直视着叶冰裳的眼睛。
“叶统领,此事疑点重重,民女恳请,将清风社所有的原始账簿取来,当面对质!”
“可以。”叶冰裳似乎早有准备,对身旁的阿七示意了一下。
很快,几大箱沉甸甸的账簿,被抬了进来。
柳含烟立刻起身,亲自上前,开始一本一本地翻阅。
她翻得很快,也很仔细。她的记忆力惊人,每一笔捐款,每一笔支出,都与她脑海中的记录一一对应。
账目,完美无瑕。
然而,当她翻到最后一本,关于大额捐赠的记录时,她的动作,猛然停住了。
她的视线,仿佛被那页纸牢牢钉住,再也无法移开分毫。
在那本捐赠名录的最后一页,赫然记录着一笔,就在刺杀案发生前五天的,高达一千两白银的巨额捐款。
而捐款人那一栏,只写着三个字。
——无名氏。
五百两……一千两……
柳含烟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猛地沉了下去。
刺客的酬金,恰好是这笔神秘捐款的一半。这巧合,太过刻意,也太过致命。
她可以对天发誓,她对这笔捐款,毫不知情!
“如何?”叶冰裳的声音,适时地响起,“柳姑娘,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?”
“我……”柳含烟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百口莫辩。
她能说什么?说自己不知道?在神捕司统领面前,这样的辩解,显得何其苍白无力。
她第一次,感受到了那种被一张无形大网笼罩的、窒息般的无力感。
看着她那张写满了茫然与无助的脸,叶冰裳知道,火候,到了。
她缓缓站起身,踱步到柳含烟的面前,语气中,那股公事公办的冰冷,忽然消散了些许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近乎“同情”的、复杂的叹息。
“蓝侯爷对你,当真是情深义重。”
柳含烟猛地抬头,不解地看着她。
叶冰裳的唇角,牵起一个极淡的、不含温度的弧度。
“为了在你面前,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,他不仅拿自己的身体当诱饵,甚至,不惜将你这位红颜知己,也一同算计进去,让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,成了这桩刺杀案最大的‘嫌疑人’。”
柳含烟的脑中,仿佛有一根弦被狠狠拨动,嗡嗡作响。
“不……你胡说!”她的声音,尖锐了起来,“侯爷他……他不是那样的人!你……你这是嫉妒!是污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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