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天色刚亮。
听雨轩内,一夜未眠的叶冰裳,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。昨日的压抑与被动,被她尽数转化为利刃般的冷静。
她知道,蓝慕云为她设下的,是一个密不透风的阳谋。他用“恩惠”为墙,用“秩序”为锁,将她这个钦差大臣,变成了一个孤立无援的“恶客”。
“他想让我看戏,那我就入戏。”叶冰裳对镜整理着自己的衣领,眼神锐利如冰,“但他忘了,再完美的剧本,也需要舞台。只要舞台是真的,就总会留下不属于剧本的痕迹。”
她下达的“渗透”指令,是布下的长线。但眼下,她必须先找到一个能撬动局面的支点。
“阿七,林白,备马!”叶冰裳的声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,“我们去决堤口。”
既然潭州城内是蓝慕云的个人秀场,那她就去案发的第一现场,去整个案件的源头,寻找不属于他剧本里的东西。
决堤口位于潭州城西三十里外,曾经坚固的堤坝,如今只剩一片狼藉。巨大的缺口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伤疤,狰狞地袒露着。浑浊的洪水早已退去,留下了齐腰深的淤泥和随处可见的残骸。
空气中,弥漫着水汽、腐烂与死亡混合在一起的腥臭味。
“挖!”
叶冰裳亲自踏入淤泥之中,下达了简洁的命令。
她没有去管那些表面的冲刷痕迹,而是指向了几处被巨大断石保护、淤泥相对凝固的堤坝基座深处。神捕司的精英们立刻心领神会,他们都是刑侦好手,知道在这样的大型灾难现场,只有最深处、最不易被察觉的地方,才可能保留下原始的痕迹。
他们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,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被这徒劳无功的挖掘消磨掉耐心时,负责一处基石的林白突然发出一声低喝。
“统领,您来看!”
林白满身泥浆,手里捧着一块刚从深层淤泥里挖出的基石残片,脸色凝重。他指着石头断面上几道半寸深的刻痕:“这几道痕迹,太过平整光滑,不像是洪水冲刷或岩石自然断裂形成的,倒像是……被某种锋利的重型工具,在极短的时间内切开的。”
他用手指捻起一丝附着在刻痕深处的黑色粉末,放在鼻尖轻嗅,脸色微变:“还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。这绝不是堤坝本身该有的东西。”
叶冰裳接过那块石头,指尖划过那冰冷的、平滑的切面。
是了。
这才是真相的冰山一角。洪水可以冲走一切,但冲不走金刚砂和火药留下的痕迹。决堤,并非天灾,甚至不止是简单的偷工减料,而是一场蓄意的、精准的爆破!
她心中刚刚升起一丝抓住线头的兴奋,眼角的余光,却瞥见远处泥沼中,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窥探着他们。那人衣衫褴褛,浑身发抖,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与恐惧。
当他看到叶冰裳望过来时,吓得转身就想跑。
“阿七,把他带来。记住,别吓着他。”叶冰裳的声音很轻。
阿七身形如电,片刻之后,便将那个自称是世代在此修堤的老河工,带到了叶冰裳面前。
那老者见到叶冰裳,“扑通”一声就跪在了泥水里,还未开口,已是老泪纵横。
“青天大老爷!小老儿有天大的冤情要报啊!”
叶冰裳的眼神微微一凝。
来了。
剧本的第一个演员,登场了。
“老人家,你慢慢说。”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老河工哭天抢地地讲述了起来。他说,负责此次堤坝加固的工部督造王主事,克扣石料,中饱私囊。他还说,他亲眼看到王主事的管家,将一本记录贪墨款项的黑账,藏在了自家宅院的假山石洞里。
一套完美的人证说辞,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。
周围的神捕司众人听得义愤填膺,只有叶冰裳,心如明镜。
这不像是报案,更像是在……交底。
“好,本官知道了。”叶冰裳点了点头,对身后的阿七道,“带上他,我们回城。查封王主事府邸!”
她没有点破,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怀疑。蓝慕云既然想让她演,她就必须演得比他还真。
王主事的府邸早已人去楼空。叶冰裳下令搜查,阿七则带着两名好手,直奔后院的假山。一切都和老河工说得分毫不差,一本用油布包裹的账本被顺利找到。
账本的字迹工整,条目清晰,仿佛不是一本记录罪证的黑账,而是一份准备呈送上峰的完美报告。
与此同时,负责搜查前院的林白,也带人押着一名试图从狗洞逃跑的管家,来到了叶冰裳面前。
当晚,临时设立的审讯室内,那名管家没等用刑,就将所有罪行都招了。他哭喊着说,一切都是王主事指使的,他只是个听命办事的。
叶冰裳静静地听着他背诵台词,直到他说完,才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:“你最后一次见王主事,是什么时候?”
管家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就是……就是决堤前一天晚上!我看到他和一个陌生人密谈,神神秘秘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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