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场不动声色的交锋,以夫妻二人心照不宣的微笑告终。
但叶冰裳知道,当她从蓝慕云与柳含烟的对话中,自行拼凑出“墨家后人”这个线索时,她与他之间那层脆弱的、名为“恩爱”的窗户纸,就已经被彻底捅破了。
他知道了她查到了什么。
而她,也知道了,他知道。
这场暗战,已经没有了退路。
休沐在家的日子,叶冰裳过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“清闲”。她每日不是在后院侍弄花草,就是捧着一本闲书,在廊下枯坐半日。她谢绝了所有同僚旧部的探望,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远离朝堂纷争的、安分守己的侯夫人。
但每当夜深人静,当整座国公府都沉睡时,另一位“叶统领”,才会真正醒来。
她换上最不起眼的粗布麻衣,用特制的药水将自己的皮肤涂抹得暗黄粗糙,再略施几笔,改变眉眼的轮廓。一个混迹于市井、毫不起眼的中年妇人,便取代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国公府夫人。
京城,百工坊。
叶冰裳的身影,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这里。她不再去打听那个虚无缥缈的“墨家后人”,因为那等于是在黑暗中大喊,只会惊动她的对手。她开始调查“物”。
她的目标,是百工坊的垃圾场——那个被所有匠人遗忘,却是整片区域所有秘密最终归宿的地方。
她扮作一个捡拾碎铜烂铁的贫妇,每日在成堆的废料中翻找。铁屑扎破了她的手指,刺鼻的酸臭味让她阵阵作呕,但她的眼神,却始终冷静得可怕。
一连数日,她一无所获。而蓝慕云也似乎对她的“安分”十分满意,白日里,他时常会带着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来逗她开心,扮演着一个无可挑剔的体贴丈夫。
他越是这样,叶冰裳的心,就越是往下沉。她知道,她的对手,一定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,抹去那些他不想让她看到的痕迹。她没有时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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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,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,事情出现了转机。
在垃圾场最边缘的一个角落,叶冰裳发现了一批被单独处理的废弃炉渣。它们被麻袋装着,似乎是有人特意花钱,让处理垃圾的“秽多”将它们扔在这里。
她划开一个麻袋,一股奇异的、金属燃烧后的味道传来。她伸手进去,捻起一些炉灰,在指尖细细感受。
她的动作,猛地一顿。
这炉灰的质感不对!它比寻常的铁炉灰更细腻,颜色也更深,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极细的、闪着暗蓝色光泽的金属粉末。这绝非寻常的生铁或青铜所能产生!
她立刻联想到了“幽影”杀手那枚绣花针上,淬炼的、带着幽蓝光泽的毒药。
- 她不动声色地,用油纸包起一些样本。随后,她找到了负责这片区域的秽多头子,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。她没有多问,只是将一锭银子,扔到了他的脚下。
“这些麻袋,哪家工坊倒的?”
男人捡起银子,在嘴里咬了一下,脸上的贪婪只出现了一瞬,便被一种更深的警惕所取代。他将银子扔了回来,落在叶冰裳脚边的泥水里。
“不清楚,不知道,没见过。”他吐了口唾沫,转身就要走。
叶冰裳没有动,只是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开口:“你收了人家双份的钱,一份是倒垃圾的钱,一份是闭嘴的钱,对吗?”
男人身体一僵,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:“疯婆子,胡说什么!”
“我相公……也是个匠人,”叶冰裳低下头,声音里透着一股被逼到绝路的疯狂,“他失踪半个月了,最后出现的地方,就是百工坊。他留下的东西里,只有这种带蓝星儿的炉灰……我只想知道,他在哪儿。”
她抬起头,那双被刻意画得毫无神采的眼睛里,此刻却透出一股瘆人的偏执。她从怀里,缓缓抽出一根磨得发亮的、廉价的铁簪子,死死攥在手里。
“我男人没了,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。你告诉我,我再加你一锭银子。你不告诉我……我就跟着你,日日夜夜都跟着你。我烂命一条,可你家里,还有老婆孩子吧?”
这不是威胁,这是一个绝望女人的疯言疯语。但正因如此,才更让人毛骨悚然。
秽多头子看着她那副随时可能扑上来同归于尽的架势,额头上渗出了冷汗。他知道,这种人最难缠。
他权衡了片刻,终于咬了咬牙,压低声音道:“倒这些东西的主顾,是个怪人。出手阔绰,每个月给咱们一笔钱,让我们把他工坊里所有的垃圾,都原封不动地,扔到那个角落。大概半个月前吧,他结清了所有的钱,说是要出远门,就再也没出现过。”
男人朝着百工坊深处一个偏僻的方向指了指:“喏,就那条巷子最里头,挂着个破灯笼的那家,就是了。我只知道这些,你别再来烦我!”说完,他捡起地上的银子,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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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个时辰后,叶冰裳站在了那间废弃的工坊门前。
这是一间破败的小院,锁已经锈了。她没费多少力气,就潜了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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