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朝的钟声敲响,百官躬身退出太和殿,像一群被抽走了精气神的木偶。那一道道投向叶冰裳的目光,交织着幸灾乐祸、怜悯与一丝难以言说的敬畏。
她成了摄政王手中最锋利,也最易崩碎的刀。
回到气氛肃杀的监察司,那份由司礼监亲自送来、盖着摄政王金印的任命文书,已静静躺在帅案上。
“大人,您不能去!”心腹张望第一个冲了上来,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嘶哑,“这根本就是个火坑!摄政王他……他这是要把您往死路上逼啊!”
“张望说得对!”另一名高级监事也附和道,“清丈田亩,动的是士族的命根子!千百年来都没人能干成,他让您一个人去扛?这分明是借刀杀人!”
劝阻之声此起彼伏。他们不怕死,却怕他们的主心骨,去做一件注定要粉身碎骨的牺牲。
叶冰裳没有说话,她只是走到那幅巨大的大乾堪舆图前,目光落在富庶的江南地界。她当然知道蓝慕云的算计,这是一个包裹着无上大义,让她无法拒绝的阳谋。
就在此时,一名信使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,手中高举着一份用火漆封口的急报。
“报——!江南八百里加急!”
叶冰裳拆开信封,一目十行。信上的每一个字,都仿佛带着血腥气。
政令抵达锦陵城的次日,度支司官员在王家村勘测时,被数百“乡民”围攻,死伤惨重,图册尽毁。地方官府以“法不责众”为由,草草结案。
信的末尾,还附上了一句锦陵城内流传的民谣:“王家的地,阎王爷的契,谁敢来量,先量自己命有多长。”
“啪!”
叶冰裳将信纸拍在桌上,清脆的响声让整个议事厅瞬间死寂。
“这是陷阱?”她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,“没错,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,针对我,也针对监察司的陷阱。”
她环视着自己的下属们,目光锐利如刀。“但你们忘了,我辈执掌法典,当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!现在,罪恶就在那里,它在等着看,我们这把刀,究竟是会迎难而上,还是会夹着尾巴逃跑!”
她走到帅案前,取下帅印,重重地按在了一份调兵令上。
“张望!”
“属下在!”
“点齐监察司‘黑甲卫’三百人!此去江南,不是去讲道理,是去拿人!兵贵神速,一个时辰后,随我出发!”
“去江南!去锦陵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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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时辰后,摄政王府。
蓝慕云刚刚换下朝服,秦湘便如影子般出现在他身后。
“主上,监察使大人,已经点齐人马,出城了。”
“哦?”蓝慕云正在擦拭一柄古剑的手,没有丝毫停顿,“她倒是比我想象的,还要急一些。”
“她只带了三百人。”秦湘的语气里有一丝担忧,“江南士族盘根错节,王家在锦陵更是经营数百年,私兵数以千计。三百人,恐怕……”
“三百人,足够了。”蓝慕云将古剑归鞘,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。
他走到窗边,看着那轮悬在天际的冷月。“我要的,不是她去打仗。我要的,是她用这三百人,像一颗烧红的铁钉,狠狠地钉进江南那块烂透了的木头里。”
他缓缓转身,脸上露出一抹无人能懂的笑意。“传令下去,让沿途驿站,好生‘伺候’。另外,告诉冷月,让她的人也跟过去。别让她死了,但也别让她……赢得太轻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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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后,锦陵城。
叶冰裳一行三百骑,未做任何休整,如一股黑色的旋风,直接卷入了这座看似温柔富贵,实则暗流汹涌的江南名城。
当地官员得到消息,本想在城门口搞个虚情假意的欢迎仪式,却连叶冰裳的影子都没摸到。三百黑甲卫,直接穿城而过,停在了锦陵城最宏伟、最气派的那座府邸门前。
王府。
叶冰裳翻身下马,一身风尘,却掩不住那逼人的寒气。她没有去拜会任何官府,而是直接选择,兵临城下。
但出乎她意料的是,王府那两扇朱漆大门,竟是敞开的。
她没有下令砸门,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前。三百黑甲卫在她身后勒马肃立,沉默如铁,无形的杀气让整条街的空气都为之凝固。
片刻之后,一名身着体面绸衫,笑容可掬的半百老者,从门内快步走出。他不是家丁,看气度,倒像是府上的大管家。
“哎呀呀,不知监察使大人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恕罪恕罪!”老管家一上来便是一揖到地,姿态谦卑到了极点。
叶冰裳冷冷地看着他,并不言语。
老管家直起身,脸上堆满了诚恳的笑容:“大人一路风尘,想必是为了王家村那桩‘误会’而来。唉,说来惭愧,都是些刁民蠢妇,不懂朝廷大计,冲撞了官差大人。我家老爷听闻后,也是大发雷霆,正准备备上薄礼,亲自去官府请罪呢!”
他三言两语,便将一桩暴力抗法的恶性案件,定性为了一场“误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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