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浓如墨。
京城西郊,历代大乾皇帝安寝的皇陵,此刻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所笼罩。
数万禁军如黑色的潮水,无声无息地铺满了山脚下的每一寸土地。刀枪如林,锋刃在月色下连成一片森然的银河。他们包围了皇陵,却又隔着数百步的距离,无人敢再向前一步。
因为在他们与那雄伟的陵墓之间,存在着一道无形的、肉眼不可见的屏障。
空气在那里诡异地扭曲着,月光穿过,仿佛被一层流动的浅水折射,产生出光怪陆离的波纹。那是一座传承了数百年的护国大阵——锁龙阵。它无声无息,却散发着足以让任何生灵都为之战栗的威压。
大军阵前,蓝慕云独自站着。夜风卷过,吹动他玄色王袍的衣角,但他整个人如山岳般钉在原地,纹丝不动。
他的身后,冷月的气息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。若非月光偶尔在她眼眸中折射出一星寒芒,几乎无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。她全身的肌肉都处在一种随时可以爆发出致命一击的临战状态,死死锁定着前方大阵的中心。
稍远一些,一身紧身夜行衣的苏媚儿捧着一份卷宗,快步走到蓝慕云身侧,低声道:“王爷,根据奇珍阁的阵法大师回报,这锁龙阵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强大。它与大乾国运的龙脉相连,想要强行破开,至少需要六个时辰,且动静极大。”
蓝慕云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,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。
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军队,投向更远处的山脊。在那里,另一片截然不同的旗帜在夜风中狂舞——那是属于拓跋燕的,苍狼的图腾。三千北境铁骑如真正的狼群,占据了所有的制高点,封死了皇陵所有的退路。
她们是见证者,是威慑,也是蓝慕云随时准备投入战场的另一把刀。
草原的女王,不懂什么锁龙阵。但她懂,今夜过后,这片土地上,将再也没有能与蓝慕云抗衡的旧日君王。
就在这时,那片扭曲的光幕中,一道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。
一个身影,独自从阵法中缓步走出。
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,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布衣,没有佩戴任何象征身份的饰物。他须发皆白,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,但腰背却挺得笔直,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清亮得如同深秋的寒潭,带着一种洞悉世事、超然物外的平静。
他便是这大乾皇朝最后的守护者,早已被世人遗忘的贤王,先帝的亲弟弟。
他一出现,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。冷月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,她从这个看似普通的老人身上,感受到了一种比她见过的任何武道宗师都更加深沉、更加浩瀚的气息。
贤王停下脚步,目光穿过数百步的距离,精准地落在了蓝慕云的身上。
“摄政王,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,“你可知,你脚下是什么?”
蓝慕云没有回答。
贤王继续说道:“这里,是大乾的龙脉所在,也是镇压着这个世界‘污秽’的最后一道封印。你毁了它,固然能断绝大乾国运,让新朝鼎立。但你也会放出那些被历代先皇用国运镇压的、真正的邪魔。到那时,天下将永无宁日。收手吧,回头是岸。”
他的话,如同暮鼓晨钟,让在场的一些老将脸上露出了惊骇与动摇之色。
邪魔?污秽?
这些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词语,从这位德高望重的贤王口中说出,竟带着一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。
苏媚儿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困惑。她的情报网几乎渗透了整个大乾,却从未听闻过如此骇人听闻的秘辛。她看向蓝慕云,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震惊,但她失望了。
蓝慕云的唇角微微上扬,形成一个极浅的弧度。那笑容里没有温度,只有一种俯瞰蚁群争斗般的漠然,仿佛贤王的话,不过是风中可笑的呢喃。
“邪魔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,平直得像一条拉到极致的琴弦,不带丝毫暖意,“这腐朽的世道,这视万民如草芥的皇权,这盘根错节、吸食民脂民膏的门阀,就是最大的邪魔!”
他上前一步,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狂傲与决绝。
“你说天下会永无宁日?可现在的天下,又有哪一日是安宁的?北境将士浴血奋战,抚恤金却发不下来;江南灾民易子而食,救灾粮却烂在官仓!与其让这天下在慢性病中腐烂、发臭,不如由我亲手了结,再造乾坤!”
不破不立!
这四个字,像一道黑色的闪电,划破了所有人的心防!
贤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:“你只知破,又可知‘立’之难?你放出的东西,远非人力所能抗衡。”
-
“那就不劳贤王费心了。”蓝慕云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他的脑海中,闪过另一道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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