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监、察、司!”
三个字,仿佛抽干了金銮殿内所有的声音。
落针可闻的死寂之后,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嘶嘶声,随即,压抑的议论如潮水般涌起,迅速淹没了整座大殿。
“监察百官,审问宗亲,先斩后奏……”
“他甚至把自己都算了进去?这是疯了!”
刚刚因蓝慕云“不称帝”而心生摇摆的功臣新贵们,脸上刚刚浮现的庆幸瞬间冻结,转为一片煞白。他们从尸山血海中搏来的富贵,还没捂热,就要被套上一道随时能要了他们性命的枷锁。
老臣们则面面相觑,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疑与不解。他们穷尽一生的官场智慧,也无法勘破眼前这位摄政王的路数。这到底是圣人无私的惊世之举,还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、更深层次的权术?
人群之中,柳含烟秀美的脸庞血色尽失,捏着袖口的手指微微颤抖。她为蓝慕云立传,将他塑造成千古一遇的救世主。可她笔下的圣人,应该是至高无上、光耀万丈的,怎能容许一把利剑悬在自己的头顶?她感觉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作品,被作者本人亲手添上了一道无法理解的裂痕。
殿侧,一身火红劲装的拓跋燕,原本环抱的双臂缓缓放下,她舔了舔嘴唇,一双美目中迸发出野兽般的兴奋光芒。在她看来,这非但不是软弱,反而是极致自信的体现。一个敢于为自己打造牢笼的男人,其内心的霸道与强大,远超她的想象。
唯有龙椅之侧的昭阳公主,那一直挂着浅笑的嘴角,弧度悄然加深。
她看懂了。
那不是制衡,那是授权。
那不是枷锁,那是在铸造一柄能斩断一切规则,且无人敢质疑其合法性的,最锋利的刀。
登基为帝,得到的是天下人的提防;而献出权力,得到的,却是天下人的心,和一把可以随意使用的屠刀。
这个男人,真是个天才般的疯子。
蓝慕云对殿下的骚动置若罔闻,他只是静静地站着,等待那混乱的声浪自己平息。
当大殿再次安静下来时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监察司权柄滔天,其主官,自当由大乾最公正、最无私、最不畏强权之人担任。”
所有人的心,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谁?谁能担此重任?谁又敢担此重任?
蓝慕云的目光,缓缓扫过全场。
他掠过那些战功赫赫的将军,掠过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,掠过了那些新提拔起来的干吏。
最后,他的视线穿过重重人群,精准地定格在了大殿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。
那个身穿玄色捕快服,从头到尾都与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格格不入的女人身上。
全场的目光,随着他的视线,聚焦而去。
叶冰裳!
在万众瞩目之下,蓝慕云的声音,一字一顿,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“本王提名,原京城神捕司统领,叶冰裳,出任我大乾首任——”
“大理寺监察使!”
让他的妻子,那个以铁面无私、六亲不认着称的第一名捕,来监察自己?
这已经不是疯狂了,这是在自寻死路!
叶冰裳站在角落的阴影中,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涌向了头顶。
这是一个阳谋。
一个她无法拒绝,也无法逃避的阳谋。
他将天下间最烫手的山芋,最致命的权柄,在万众瞩目之下,亲手递到了她的面前。
接,她将成为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刀,与满朝文武为敌。
不接,他“高风亮节”之名将再无人可质疑,而她叶冰裳,则会背上“畏惧权贵,不敢担当”的污名。
好一个蓝慕云,好一招以退为进!
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,叶冰裳缓步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。
她走得很稳,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般精准。玄色的捕快服在她身上,比朝中任何一件华美的官袍,都更显挺拔与肃杀。
她没有向任何人行礼,径直走到大殿中央,抬起头,迎上了蓝慕云的目光。
那双清冷的眸子里,没有感激,没有激动,只有一片冰封湖面般的平静与锐利。
“王爷的提议,臣,可以接。”
她的声音,清脆而冷冽,像冰块撞击玉石。
“但是,臣有条件。”
满朝文武再次屏住了呼吸。敢在这种时候,跟摄政王讲条件?这个女人,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死活!
蓝慕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,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“讲。”
“监察司,必先自清。”叶冰裳的声音陡然拔高,字字清晰,“其一,监察司衙门独立,官员任免由监察使一人决断,不受吏部节制!”
“其二,监察司用度独立,由国库直接划拨,不受户部掣肘!”
“其三,监察司行事独立,凡办案,不受王命,不听君言,只尊大乾律法!”
她向前踏出一步,目光如锥,直刺蓝慕云。
“监察司有权审查大乾之内,一切不法之事,上至摄政王府的账目,下至黎民百姓的冤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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