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隆隆——
巨石砸落的声音,如同死神的鼓点,从身后遥遥传来,然后被彻底的死寂所吞没。
密道,塌了。
蓝慕云亲手斩断了他们与那个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。
黑暗,变得前所未有的纯粹与沉重。
只能听到两人粗重的喘息,和叶冰裳那怎么也压抑不住的、细微的哽咽。
蓝慕云没有停下,依旧拉着她,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,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,沿着冰冷的石阶向下飞奔。
不知跑了多久,当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时,叶冰裳终于再也支撑不住,猛地甩开了他的手。
“够了!”
她的声音,在空旷的密道中回荡,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悲愤与颤抖。
“蓝慕云,你停下!”
蓝慕云的脚步,终于停了下来。
他没有回头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像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像。
“他们死了。”
叶冰裳的声音,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,又像是在质问。
“冷月……还有那些苍龙卫……他们都死了。”
“为了给我们争取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。”
“他们是人!不是你棋盘上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!”
说到最后,她的声音再也无法保持平稳,彻底失控。
那些悍不畏死的身影,那些决然赴死的面孔,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放,像最锋利的刀,剐着她的心。
-
在凡间,她是神捕司统领,视人命大于天。
可今天,她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僚、自己的下属,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,死在了她面前。
而这一切的策划者,就是她身边的这个男人。
她的丈夫。
面对这几乎是泣血的控诉,蓝慕云的回答,却冷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。
“所以呢?”
他缓缓转过身。
虽然看不清他的脸,但叶冰裳能感觉到,那双眼睛,正穿透黑暗,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自己。
“你是想让我在这里,为他们建一座陵墓,写一篇祭文,然后流几滴鳄鱼的眼泪吗?”
“叶冰裳,收起你那可笑的、属于凡人的慈悲!”
“他们的死,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。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别让他们白死!”
“你……”叶冰裳被他这番话堵得胸口一阵剧痛,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。
在那种情况下,那是唯一的选择。
可理智是一回事,情感,又是另一回事。
“冷月……她也死了吗?”她用最后的力气,问出了这个问题。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,像个小影子的女孩,那个会在她批阅公文到深夜时,默默递上一杯热茶的女孩。
黑暗中,蓝慕云沉默了片刻。
就在叶冰裳的心彻底沉入谷底时,他那冰冷的声音,才再次响起。
“我给她的命令,是‘活下去’。”
叶冰裳猛地一怔。
“那口枯井,是皇宫水系的废弃总枢纽,下面连通着整座京城的地下暗河。那颗‘太阳’,是我用磷火之精做的,目的就是为了致盲和干扰神念,为她创造那一线生机。”
“她被剑气重伤,又坠入激流,九死一生。但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从那种绝境里爬出来,那个人,只会是她。”
蓝慕云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,像是在阐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计划。
可叶冰裳却听懂了。
听懂了他那冷酷算计之下,隐藏的、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。
那不是慈悲。
那是对工具最高效的利用,也是对“自己人”最后的保全。
一股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涌上心头,让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。
“走吧。”蓝慕云没有给她更多消化情绪的时间,“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。真正的地狱,还在前面。”
他再次拉起她的手,继续向前。
这一次,叶冰裳没有反抗。
又在黑暗中穿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。
那是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暗门。
蓝慕云在门上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,用一种特定的节奏敲击了三下。
暗门无声地滑开。
一股混杂着焦糊、血腥与绝望的气息,扑面而来。
-
门外,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繁华帝都。
而是一座,正在燃烧的鬼城。
他们身处一间破败的杂物仓库里,透过窗户的缝隙,能看到外面的景象。
天空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,一道道肉眼可见的、散发着微光的灵力屏障,像一个巨大的囚笼,将整座京城彻底封锁。
几道仙人的身影,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,悬浮在半空,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的一切。
街道上,不再有车水马龙,只有惊慌失措、四散奔逃的百姓,和一队队面目狰狞、挨家挨户搜查的城卫军——他们,已经被仙宗所控制。
偶尔有反抗者,甚至不需要仙人动手,一道从天而降的剑光,便会将其连同周围的房屋,一同抹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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