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更冷了。
蓝慕云收起地图,那张简陋的羊皮纸在他手中仿佛重逾千斤。
“西北方,是横跨三州的‘黑风原’。”他的声音在风中很清晰,“那里土地贫瘠,盗匪横行,大乾的军力鞭长莫及,仙宗的眼线也懒得遍布那种不毛之地。”
“一个没有官府,也没有仙门的地方……”叶冰裳重复着他之前的话,眼神里那团新生的火焰,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。
“对。”蓝慕云点头,“没有秩序,就意味着,我们可以建立自己的秩序。那里,是最好的藏身之所,也是我们的起点。”
叶冰裳没有再问。
她只是默默的撕下自己绫罗长裙的下摆,那曾是京城最时兴的料子,如今沾满了泥泞与血污。她将撕下的布条仔细的包住剑柄,掩盖住那原本象征着神捕司身份的精致花纹。
做完这一切,她抬起头,看向蓝慕云。
“走吧。”
两个字,斩钉截铁。
一个时辰后,他们身上所有能暴露身份的东西,都已被沉入了黄河的滚滚浊流。
两人换上了从那仙宗弟子储物袋里翻出的、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衫,扮作一对逃难的兄妹,汇入了向北流窜的难民潮中。
越往北走,人烟越是稀少,景致越是荒凉。
官道渐渐变成了土路,曾经的良田化作一片片了无生机的荒地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。
三天后,他们抵达了一个名叫“野狼镇”的小地方。
这里与其说是镇,不如说是一个稍大些的村落,土坯垒成的低矮房屋歪歪扭扭的挤在一起,镇口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树上,挂着几只风干的狼头,在寒风中微微晃动。
镇里的人,眼神都带着一种狼一般的警惕与贪婪。
他们需要补充一些干粮和水。
镇上只有一家看起来还能开张的杂货铺,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,正缩在柜台后,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算盘。
“老板,来两个杂粮饼,一葫芦水。”蓝慕云的声音沙哑,像个长途跋涉的旅人。
老头的眼皮抬了抬,浑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,最后落在了叶冰裳背后的长剑上。那剑虽然用布条包着,但依旧能看出笔直的轮廓。
“十个铜板。”老头懒洋洋的报出价钱。
这是市价的三倍。
叶冰裳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,手下意识的按向了剑柄。
蓝慕云却仿佛没听出其中的狡诈意味,从怀里摸出十个铜板,放在柜台上。
“我们兄妹从南边逃难过来,想去北边投亲。老人家,这野狼镇,看着不太平啊。”他状似无意的闲聊。
老头收了钱,将饼和水囊推了过来,态度稍微好了一点。
“不太平?这年头,哪里有太平地方。”他嘿嘿一笑,露出满口黄牙,“过了野狼镇再往北,可就是真的三不管地界了。两位要是没个伴儿,可走不出去。”
“哦?此话怎讲?”蓝慕云追问。
“北边三十里,有黑风寨的马匪。你们这样的,正好是他们最喜欢的肥羊。”老头说着,眼神又在叶冰裳身上瞟了一眼,那目光,像是在估算一件货物的成色。
叶冰裳的眼神冷了下来。
蓝慕云却依旧带着客气的微笑,他拿起一个饼,掰了一半递给叶冰裳,自己咬了一口。
“多谢老人家提醒。”
他说着,像是无意间整理衣襟,袖口里,一枚色泽温润的玉佩滑了出来,在他手中一晃而过,又迅速被他塞了回去。
那玉佩质地极佳,一看就不是凡品。
老头的呼吸,在那一瞬间,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。他眼底深处的贪婪,如同一条冬眠的蛇,被瞬间惊醒。
他掩饰的很好,立刻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。
“不客气。出门在外,多长个心眼总是好的。”
蓝慕云笑了笑,拉着叶冰裳走出了杂货铺。
“你为什么要让他看见那个玉佩?”一走出铺子,叶冰裳立刻低声问道,“这不是在告诉他,我们是肥羊吗?”
“不。”蓝慕云的目光投向了镇子尽头的一座小土丘,那里似乎有人影在活动。“我是在给他出价。”
叶冰裳一愣。
“还记得凡尘的账本吗?”蓝慕云的声音很轻,“对这个老头来说,他的账本上有两笔生意。一笔,是把我们的行踪卖给黑风寨的马匪,他能分到一成的好处,但这笔钱有风险,马匪也可能杀人灭口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另一笔,是我刚刚给他看的。那块玉佩,价值至少一百两银子。如果他选择帮我们,他就能得到一个远比通风报信更划算的价钱。”
“他会帮我们?”叶冰裳还是不信。
“他会的。”蓝慕云笃定的说,“因为我还让他看到了第三个选项的‘代价’。”
“什么代价?”
“你的剑。”蓝慕云看向她,“一个弱女子,却背着一把不离身的剑。一个男人,在被敲诈三倍价钱时面不改色。这说明什么?说明我们不是普通的难民。说明我们有自保的能力。跟我们合作,他能拿到一百两。出卖我们,他可能会死。怎么选,这笔账,他比谁都会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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