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安阁的急报并非危言耸听,江南的经济动荡正以惊人的速度恶化,其中最为尖锐、最直接刺痛百姓神经的,便是盐价的疯狂飙升。
盐,乃百味之首,更是人体必需。一旦短缺或价格高企,其影响立竿见影,直接关乎生存。
一、市井哀鸿:盐价失控的民生惨状
在江宁府的各大市集,以往堆积如山的雪白盐块如今踪迹难觅,仅有的少量食盐被盐商们奇货可居,价格一日三变。最初只是小幅上涨,人们尚可忍受,但短短数日之内,盐价如同脱缰的野马,从每斗几十文钱一路飙升至数百文,甚至上千文!这已然超出了绝大多数普通百姓的承受能力。
朝阳门外的早市,曾是江宁府最繁华的去处,如今却弥漫着一股焦躁与绝望。天刚蒙蒙亮,等待购盐的队伍已蜿蜒如长蛇,男女老少,个个面色惶然。他们紧攥着干瘪的钱袋,翘首望向那些门板半掩的盐铺,眼中交织着期盼与恐惧。
“天杀的!这盐比肉还贵,让我们穷人怎么活!”一个衣衫褴褛、打满补丁的老汉,用粗糙的手掌死死攥着那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,望着空空如也的盐摊,最终无力地瘫软在地,浑浊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。他身边一个面黄肌瘦的孩童,懵懂地拉着他的衣角,小声啜泣:“爷爷,俺嘴里没味儿……”
“官府的常平仓也没盐了,这日子没法过了!”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将空篮子狠狠掼在地上,对着紧闭的常平仓大门啐了一口,脸上尽是愤懑与凄凉。她原本指望官仓能平抑盐价,哪怕限量购买,也能让家人熬过几日,谁知连这里也早已无盐可放。
人群中,不满的低语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,起初还只是抱怨盐商黑心,渐渐地,矛头开始转向。
“肯定是那些黑心盐商在搞鬼!林青天怎么不管管?”不知是谁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,这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立刻在人群中漾开压抑的涟漪。
“是啊,林大人不是神通广大吗?抓贪官、剿邪教的时候那般厉害,如今盐价上天,怎就没了声响?”
“唉,只怕是盐商的根子太深,牵扯太广,连林大人也束手束脚……”
这些声音虽不响亮,却异常清晰,像一根根冰冷的针,刺破了以往对林轩几乎一边倒的拥戴氛围。信任的基石,正在民生的煎熬中悄然松动。
冲突已现端倪。在城南的“丰泰盐行”外,气氛更是剑拔弩张。有眼尖的民众发现,盐行的伙计正鬼鬼祟祟地将一袋袋盐包搬上后门的马车,显然是想运往他处囤积,待价而沽。积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。
“他们要跑!要把盐都运走!”
“不能让他们得逞!抢啊!”
不知谁喊了一嗓子,绝望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,一拥而上。推搡、叫骂、哭喊、厮打声顿时炸开。装载盐袋的马车被推翻,麻袋被撕破,雪白的盐粒混着泥土、甚至血迹,泼洒一地。红了眼的人们再也顾不得体面,扑倒在地,用手、用衣襟、用任何能用的东西,疯狂地攫取着那关乎性命的白色颗粒。闻讯赶来的衙役们挥舞着水火棍,奋力弹压,呵斥声、棍棒皮肉交击声、惨叫声混杂一片,场面混乱不堪。冲突虽被暂时压制,但那股被强行按下的怒火与绝望,却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,在每一双赤红的眼睛里燃烧、积聚,只待下一个爆发的裂口。
二、连锁崩坏:盐荒引发的经济震荡
盐价的失控,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,迅速引发连锁反应,侵蚀着江宁府经济的方方面面。
江宁府乃至整个江南,许多百姓依赖腌制酱菜、鱼虾等物佐餐,亦有不少以此为生的小作坊。如今盐价飞涨且无盐可用,十有七八的腌渍作坊被迫熄火停业。城西的李记酱园,三代经营,以往此时应是酱香扑鼻、人头攒动,如今却门可罗雀,灶台冰冷。李老板望着满缸即将腐烂的蔬菜,愁得一夜白头。他手下的十几个帮工,生计顿时无着,只能唉声叹气地另寻活路,可这市道,又能去哪里寻?
运河码头上,往日喧嚣不再。大量依赖运输盐包的船只闲置,以搬运为生的脚夫、船工们失去了重要的收入来源。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肮脏的河岸边,望着稀疏的船影,眼神空洞。没了这份力气钱,家中的米缸又能支撑几日?
底层民众的购买力因盐价吞噬了微薄积蓄而急剧萎缩,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其他行业的萧条。菜市里,寻常蔬菜也问津者寥寥;布庄的伙计靠着门框打盹,一整天也难有几桩生意;连街角的食摊,食客也明显减少。一种普遍的拮据和恐慌,如同梅雨时节湿重黏腻的空气,笼罩在江宁府上空,渗透进每一个角落。整个社会的神经,都因这小小的盐粒而紧绷欲裂。
三、暗流与决策:行辕内的不眠之夜
民怨,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,开始沸腾,并且开始清晰地指向那位曾经被寄予厚望的“林青天”。端坐于幕后的敌人这一手极其毒辣,他们避开了林轩在吏治和军事上的强势领域,选择从其相对薄弱、却又与民生息息相关的经济环节下手,企图通过制造民生困境,来瓦解林轩最坚实的支持基础——民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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