栖霞山深处那股若隐若现的异常波动,如同扎入平静水面的细刺,虽不致命,却时刻搅动着云溪庄园的宁静。林轩并未急于入山清剿——在封印之战留下的创伤尚未痊愈、敌情如雾里看花般朦胧的当下,贸然行动只会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再生变数。
他不动声色地加固了外围的监控网络,命赵铁柱在进山要道布下三道暗哨,每日以信鸽回报异常。与此同时,一个比“清剿”更为宏大、更为根本的计划,在他心中如画卷般缓缓展开。
辞行
晚膳时分,庄园饭厅内烛火明亮。苏浅语亲手煲的莲藕排骨汤香气四溢,赵铁柱正埋头扒饭。林轩慢慢放下竹筷,神色平静地开口:
“浅语,铁柱,我打算出去走一趟。”
苏浅语盛汤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,汤勺与碗沿轻触,发出细微的脆响。她抬眼望来,眸中有关切,有理解,却并无太多意外——自栖霞山异常现踪以来,她便察觉到林轩眉宇间那份深思熟虑的凝重。赵铁柱则立刻放下碗,抹了把嘴:“大哥,是要进山查那玩意儿吗?俺跟你去!这半个月俺把进山的几条道都摸熟了!”
林轩摇了摇头,目光似乎穿透了厅堂的木窗,投向了更遥远、更广阔的天地:“不局限于栖霞山。我想出去游历一番,看看这天下,体察一下民情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沉稳而清晰:“闭关锁国,坐井观天,非长久之计。那场封印之战让我明白,我们所守护的,并非只是庙堂之高、封印之器,更是这天下亿兆生灵的烟火日常与心中希望。然而,我所知所感,多来自奏章文书与旁人转述,终究隔了一层纸、一堵墙。”
烛火在他眼中跳动,映出深思的光:“魔神之患既已转入暗处,其侵蚀必从最细微、最脆弱处着手——从人心的空隙、从民生的艰难、从秩序的裂缝中滋生。若不亲眼看,亲耳听,亲手触摸这世间的温度与疮疤,如何能洞察其奸?如何能真正履行那‘守护’二字?”
他转向苏浅语,语气柔和了些:“而且,我自身的恢复,似乎也遇到了瓶颈。识海中那片‘海洋’的填充,已非单纯的能量堆积可以解决。或许,行走于山河之间,感受红尘百态,观天地气象,察众生心念,方能助我找到新的契机,更深刻地理解与英灵殿之间那玄之又玄的联系。”
苏浅语沉默了片刻。烛光在她娴静的面容上投下温柔的影子,她最终轻轻放下汤勺,柔声道:“我明白。你去吧,家里有我。”她没有执意跟随——她深知,林轩此行,既是调查暗处的隐患,更是一场关乎修行与认知的“问道”之旅,需要心无旁骛。云溪庄园是他们的根基,需要可靠之人坐镇;栖霞山的监控,更需要时刻警惕。
赵铁柱虽满脸不舍,却也知道轻重,瓮声道:“那大哥你多带些人手,路上千万小心!家里和山里,有俺和嫂子看着,你放心!就是……就是早点回来!”
启程
计划既定,便迅速准备。林轩不欲兴师动众,只精心挑选了四名随从:皆是镇魔司出身,经历过魔灾血战,不仅经验丰富、武艺精湛,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、通晓江湖门道。四人皆做寻常客商护卫打扮,收敛锋芒,混入人群便难辨踪迹。
林轩自己则换上了一袭半旧的青布长衫,腰系寻常棉布带,脚蹬黑布鞋。他将代表身份的信物与令牌尽数留下,只随身携带几锭散碎银两、一柄不起眼的铁剑。运转心法,将周身那若有若无的威压与灵力波动尽数内敛,此刻望去,便是一个家境尚可、眉目清朗、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游学书生。
半月后,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。云溪庄园门口,苏浅语为林轩整理了一下本已平整的衣领,将一个绣着平安符的香囊塞入他怀中。赵铁柱将缰绳递上,嘴唇动了动,最终只重重说了句:“大哥,保重!”
林轩翻身上马,回首看了一眼在晨雾中静谧的庄园,对二人点了点头,一夹马腹,青衫身影渐渐融入乳白色的雾气之中。
行路见闻
他没有规划固定的路线,而是随心而行,如一片云,随风游荡。
江南水乡,锦绣下的裂痕
先是乘一叶扁舟,沿江南水道缓缓而下。时值春日,两岸桃红柳绿,烟雨朦胧,确有“烟笼寒水月笼沙”的诗意。运河上千帆竞渡,沿岸市镇商铺林立,酒楼茶肆传出丝竹之声,一派繁华景象。
然而,林轩看到的不仅仅是锦绣。
在苏州府外,他假扮收茶的书生,借宿于一户农家。老农姓陈,守着祖传的七亩水田,却唉声叹气。细问之下方知,田产早已抵押给城中沈老爷,如今实为佃户,每年所产稻米,六成归主,两成交租,所剩无几,仅够糊口。“丰年尚可勉强果腹,若遇灾年……”老农摇头,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无奈。其子年方十七,已去城中沈家米行做学徒,实则近乎奴仆。
林轩夜访附近村落,类似境遇者十有五六。土地兼并之势如暗流汹涌,无数自耕农破产,或沦为佃户,或流入城镇成为苦力,更有甚者,卖儿鬻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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