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的琉璃瓦在秋日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,但养心殿内的烛火,却常常燃至深夜。
夏恒放下手中朱笔,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。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刚刚批阅完毕,最上面一份是莫北川从北境送来的密报,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:“黑水河畔,三月内第六起牲畜诡异干瘪事件,未见伤痕,疑与旧档案记载相似。”
他的手指在那“相似”二字上轻轻敲了敲,眼神深沉。
“陛下,已是子时三刻了。”贴身太监王德顺轻声提醒,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。
“放下吧。”夏恒没有抬头,伸手从另一摞文书中抽出一份工部呈上的奏报——关于泉州港第三期扩建工程的进度。
这位正值壮年的帝王,登基已有八载。八年时间,大夏朝在他的治理下,国力日盛,万邦来朝,京城街市繁荣胜过往昔数倍。可夏恒从未有一日敢懈怠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眼前的太平盛世如同精心烧制的琉璃器,美则美矣,却经不起重击。
他起身走到窗前,推开雕花木窗,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涌入。远处宫灯蜿蜒如龙,将这座帝国的心脏照得通透,可在这光明照不到的阴影里呢?他想起了林轩离京前的那次深夜长谈,想起了那双仿佛能看穿时空的眼睛里的凝重。
“真正的威胁,往往来自内部最先腐朽的角落,或是从我们最疏忽的裂缝中渗透进来。”林轩的话言犹在耳。
夏恒转身,目光落在墙上一幅新绘的《大夏寰宇全图》上,那些用朱笔特别标记的边境地点,如同潜伏的暗疮。
新政如刀
次日的朝会上,争议再起。
“陛下!‘技艺举’取士,已开工匠、医师、算学者入仕之先河,如今还要扩大至格物、航海、乃至农桑专才,这……这置天下读书人于何地?”礼部尚书周延儒须发皆白,出列时手都在颤抖,“千百年来,科举取士乃国本,如今让这些奇技淫巧之人登堂入室,恐动摇国本啊!”
金銮殿上一片寂静,不少文臣低垂着眼,却暗自点头。
夏恒端坐龙椅,面色平静。待周延儒说完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:“周爱卿,朕问你,三年前江南水患,是熟读经史的学子们堵住了决堤,还是精通水利的‘奇技淫巧’之人?”
周延儒一滞。
“两年前西北大旱,是吟诗作赋的文人求来了雨,还是那些改良灌溉器具、推行新式耕法的‘专才’救活了万亩良田?”夏恒继续问道,目光扫过殿下众臣,“去年,水师在东海遭遇罕见风浪,是全靠将士勇武,还是靠航海司那些能观天象、测洋流、甚至粗通御风之术的‘术士’指引,才保全了整支船队和满载的货物?”
一连三问,朝堂上落针可闻。
“国本,在于民安,在于国强。”夏恒站起身,走下丹陛,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随着步伐轻轻摆动,“读书明理,自然是好的。但若只知死读经书,不通实务,不解民生,于国何益?于民何利?如今的大夏,需要能治水的人,能增产的人,能航海的人,能造出更利兵器守护边疆的人!‘技艺举’不是要取代科举,而是要补其不足,让真正有才学、有能力的人,不论出身,不论所学为何,皆能为国所用!”
他停在周延儒面前,语气稍缓,却更显坚定:“此事,朕意已决。着吏部、工部、户部会同商议,一月内拿出‘技艺举’扩增细则。录取名额,在原有基础上再增三成。特别优异者,可破格擢升,朕要亲自殿试。”
“陛下圣明!”武将队列中,数位将领率先躬身,声音洪亮。他们太清楚精良军械、高效后勤意味着什么。
文臣队列中一阵骚动,但见帝王态度坚决,且句句在理,许多人虽心中不快,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。
这仅仅是开始。
三日后,一道更惊人的旨意传出:设立“风闻司”,独立于都察院与六部之外,直属皇帝,有密奏直达之权,专司查访百官贪渎、懈怠、枉法等事。风闻司主官由夏恒亲自任命,乃当年东宫旧属,以刚正不阿闻名,且只对皇帝一人负责。
一时间,京城官场暗流汹涌。不少人联名上书,以“恐开告密之风,伤君臣和睦”为由反对。夏恒在奏章上只批了八个字:“身正不怕,心清何惧?”
“风闻司”的设立,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。最初两月,便有三位四品官员、十余位地方要员因贪墨、渎职被查实,革职查办,其中两人罪行严重,被判斩立决。官场风气为之一肃,以往拖沓推诿之事,效率陡然提高。当然,暗地里的咒骂与怨恨自然不会少,夏恒在御书房里,就烧掉了好几封没有署名却充满恶毒诅咒的信笺。
“朕得罪的是蠹虫,赢得的是民心,巩固的是江山。”他对忧心忡忡的王德顺如此说道,随手将又一封诅咒信扔进火盆,火焰跳动,映着他坚毅的侧脸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