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夏问曰:“‘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,素以为绚兮’。何谓也?”
子曰:“绘事后素。”
曰:“礼后乎?”
子曰:“起予者商也,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。”
一:逐字逐句白话详细解读
1. 子夏问曰:“‘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,素以为绚兮’。何谓也?”
⑴:字面意思:
“《诗经》里说:‘迷人的笑容酒窝微动,美丽的眼睛黑白分明,洁白的底子上描绘着绚丽的色彩啊。’(这几句诗)是在讲什么呢?”
⑵:白话详解:
①“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” 出自《诗经·卫风·硕人》,是描写大美人庄姜的。意思是,她之所以美,不仅在于有酒窝、眼睛大,更在于她的笑容有神采,眼睛会说话。这是一种灵动、有生命力的美。
②“素以为绚兮” 是子夏自己加的,也可能是当时流传的另一句诗。这是关键:“素”(洁白底子)是 “绚”(绚丽色彩)的基础。没有这纯净的底子,再好的颜料也画不出最美的画。
③子夏的困惑在于:这句诗似乎在说,朴素(素)本身就是一种绚丽(绚)?这听起来有点矛盾。
2. 绘事后素
⑴:字面意思:
“这就好比绘画,要先有洁白的底子,然后才能施以五彩。”
⑵:白话详解:
孔子用了一个绝妙的比喻来解释:
“绘事后素”:任何精美的绘画(“绘事”),都必须在一个洁白、平滑的底子(“素”,比如白绢、白纸)上进行。如果底子本身就是脏的、花的,那么画工再好,色彩再艳丽,这幅画也是失败的。
⑶:深层含义:
①他把 “素” 比作一个人内在的、质朴真诚的优良品质(比如仁德、真诚)。
②他把 “绚” 比作一个人外在的、文饰得体的言行举止(比如礼仪、才艺)。
他的意思是:一个人真正的魅力(绚),是建立在他内心纯良本性(素)的基础之上的。没有美好的内心,外在的礼仪再周到,也像是画在脏布上的画,显得虚伪做作。
3. 曰:礼后乎
⑴:字面意思:
子夏由此联想到,马上问:
“那么,礼(礼仪、礼节)也是后来附加在(某种基础)之上的东西吗?”(意思是,礼是不是也像绚丽的色彩,需要有一个“洁白的底子”做基础?)
⑵:白话详解:
子夏是孔门弟子中“文学”科的高材生,悟性极高。他立刻从“绘画”联想到了“做人”,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:
老师,照这么说,“礼” 是不是就像那“绚丽的色彩”,它也必须有一个 “洁白的底子” 作为前提?这个底子,就是 “仁” 吧?
这正是孔子想说但没有直接点明的核心儒家思想:外在的礼仪形式(礼),是产生于内在的仁爱之心(仁)之后的。仁是礼的根本,礼是仁的表现。
4. 子曰:起予者商也,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。
⑴:白话详解:
①“起予”意思是“启发我”。
作为老师,孔子看到学生不仅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比喻,还能更进一步,推导出更深层的道理,并且这个推导完全正确,他感到无比欣慰和兴奋。
这句话体现了孔子理想的师生关系:教学相长。老师不是在灌输知识,而是在引导,学生也不是在死记硬背,而是在思考领悟。
⑵: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”
是一句极高的评价。《诗经》在孔子时代是培养情商和联想力的重要教材。孔子是说,只有像子夏这样懂得“联想”和“类比”,能从中悟出做人道理的学生,才算真正入门,有资格和他一起探讨《诗经》的深意。
二:大白话翻译
子夏问道:
“《诗经》里说:‘迷人的笑容酒窝微动,美丽的眼睛黑白分明,洁白的底子上描绘着绚丽的色彩啊。’(这几句诗)是在讲什么呢?”
孔子回答:
“这就好比绘画,要先有洁白的底子,然后才能施以五彩。”
子夏由此联想到,马上问:
“那么,礼(礼仪、礼节)也是后来附加在(某种基础)之上的东西吗?”(意思是,礼是不是也像绚丽的色彩,需要有一个“洁白的底子”做基础?)
孔子听后非常高兴,说:
“能启发我的人是你啊,子夏!(像你这样能举一反三的人,)现在可以开始和你深入地讨论《诗经》了!”
三:核心思想
这段对话精妙地阐述了儒家思想中几个核心关系:
1. 仁与礼的关系:仁是本质,礼是文饰。真诚的仁爱之心(素)是基础,得体的礼仪规范(绚)是建立在此基础上的外在表现。没有仁的礼,是空洞虚伪的。
2. 质与文的关系:内在质朴的品性(质)和外在文明的修养(文)必须兼备,但内在品性是根本。
3. 学习方法:学习《诗经》乃至所有知识,关键在于举一反三、触类旁通,将具体的形象比喻(如绘画)上升到抽象的哲学道理(如仁礼关系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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