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根本不是能量洪流，是烧熔的钢水，劈头盖脸地浇灌下来！
林九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，就被这股更加精纯、更加狂暴、并且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力量彻底淹没。不同于之前的混乱驳杂，这次的能量异常“干净”，干净到只剩下毁灭性的灼热和一种冰冷的、仿佛来自亘古的意志。
他刚刚因为吞噬了大量混乱能量而稍微凝实一点的力量，在这股钢铁洪流面前，脆弱得像张纸。他甚至无法再次发动那不受控制的“吞噬”本能，身体和灵魂就像被扔进锻压机的铁胚，只能被动承受着这恐怖的碾压和灌注。
“呃——！”他喉咙里挤出不成声的痛吼，抓住梯子的手瞬间皮开肉绽，鲜血淋漓，几乎要松开。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皮肤表面不再是渗血，而是开始出现细密的、如同瓷器龟裂般的纹路，从手腕那道漆黑的痕迹开始，向全身蔓延。裂纹深处，不是血肉，而是一种流动的、深邃的暗色光芒。
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。
之前吞噬的那些阴影碎片里蕴含的疯狂呓语和亡者执念，原本像是背景噪音，此刻在这股纯粹能量的冲击和“催化”下，陡然放大了千百倍！无数破碎的画面、凄厉的惨叫、扭曲的情感，如同病毒般在他脑海里疯狂复制、冲撞！
他看到了一个母亲在永夜降临时，徒劳地用身体护住婴儿，最终一起被蠕动的黑暗吞噬；看到了一个士兵在绝望中调转枪口，对准了曾经的战友；看到了陈景深在昏暗的实验室里，对着一个扭曲的肉块顶礼膜拜，眼神狂热……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和情感，像是烧红的铁水，强行灌入他的意识，要将他的人格彻底冲刷、覆盖！
我是谁？
我是林九……那个古籍修复员……
不……我是那个在黑暗中哀嚎的母亲……我是那个扣动扳机的士兵……我是……
混乱的认知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维。他感觉自己正在被“溶解”，被这强行塞进来的力量和记忆同化，变成一个承载着无数痛苦和疯狂的……怪物容器。
“林九！抓住！”苏洛雪的尖叫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，带着撕裂般的焦急。
他感觉到一双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，巨大的力量将他固定在梯子上，避免了他直接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。是苏洛雪。她竟然顶着这股可怕能量乱流的余波，硬是爬下来抓住了他！
她的触碰，像是一根烧红的针，扎进了他混乱的意识里。
痛！但是一种清晰的、属于“现在”的痛！
“……苏……洛雪……”他几乎是从灵魂深处挤出了这个名字，对抗着脑海里那些试图将他拉入深渊的杂音。
“撑住！马修那边肯定在行动！能量波动不稳定了！”苏洛雪的声音在颤抖，她抓着他胳膊的手更是抖得厉害。她离他太近了，不仅能感受到那恐怖的能量冲刷，更能清晰地“看到”林九身体的变化——那些龟裂的皮肤，那流动的暗光，还有他眼中不断交替的清明与疯狂……
这根本不是人类应该承受的！
就在这时，那股狂暴灌注的能量，极其突兀地……减弱了。
不是平缓下降，是像被人猛地掐断了源头，骤然衰落！虽然依旧灼热压迫，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足以瞬间将他湮灭的强度。
是马修！他成功了？至少是部分成功了！他强行干预了能源核心的过载？！
压力骤减，林九体内那点被锤炼过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，开始本能地、缓慢地梳理着侵入体内的残余能量和那些疯狂的记忆碎片。过程依旧痛苦，但至少，意识的主导权在一点点被夺回。
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汗水、血水和污垢混在一起，从下巴滴落。全身无处不在剧痛，尤其是脑袋，像是被无数根钢针扎着，那些外来记忆的碎片还在不断闪现，试图反扑。他抬起颤抖的手，看着皮肤上那些缓缓愈合、但依旧留下淡紫色痕迹的裂纹，尤其是手腕上那个仿佛连接着深渊的漆黑烙印。
这就是代价。
吞噬带来力量，更带来侵蚀和混乱。他感觉自己像个打满了补丁的破布娃娃，里面塞满了不属于自己的、危险的东西。
“你……怎么样？”苏洛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，她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，不敢松开。
林九缓缓转过头，看向她。他的眼神疲惫到了极点，深处还残留着未曾散尽的疯狂和痛苦，但至少，主导的是属于“林九”的意识。
“暂时……死不了。”他声音沙哑得厉害，扯动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，结果却比哭还难看。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，一股尖锐的刺痛立刻传来，同时，一段陌生的、关于某种精密仪器操作流程的记忆碎片突兀地闪过脑海——是属于某个被吞噬的工程师的记忆。
他闷哼一声，甩了甩头。
“副作用……”他喘着气，对苏洛雪解释，也是对自己确认，“身体……和精神……都在排斥……那些‘食物’。”
他低头看向下方，能量乱流虽然减弱，但并未完全消失，而且，那种来自“门”的吸力和诱惑力，反而因为能量的相对稳定，变得更加清晰、更加……急切。仿佛一个饥饿的巨兽，刚刚被喂了一口开胃菜，正张大了嘴巴，等待着主菜。
陈景深的目的，从来不是用能量流杀死他。
是要用这股力量“喂养”他，或者说，“改造”他，让他变成那个能真正“打开”门，或者能“通过”门的……“钥匙”。
他现在，算是什么？
一个快要被塞爆的、布满裂痕的容器？
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变得凝实、却带着冰冷和混乱属性的力量，看着手腕上那个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漆黑烙印。
这力量，还能用吗？
敢用吗？
下一次吞噬，被吞噬的，会不会是……他自己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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