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疆的夏日来得迟,却去得快。
当京城尚在秋老虎的余威中时,边关的风已带上了凛冽的春意。
沈砚肩胛的伤疤在玉髓生肌膏的奇效下,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印记,不影响活动,却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,如同某种勋章。
他与京城的书信,成了定例。
不再需要八百里加急,而是通过固定的、安全的渠道。
他会禀报军务,也会在信的末尾,添上几句“北疆天高云阔,近日猎得一头白狐,毛色甚佳,已硝制,不日送至京中”或是“新酿的马奶酒,滋味醇烈,惜不能与殿下共饮”之类的话。
梁清凰的回信依旧吝于言辞,却不再仅仅是命令。
偶尔会在他提及白狐时,回一句“尚可”,在他描述马奶酒时,批注“辛辣伤身,少饮”。
有一次,许是批阅奏章至深夜,心情尚可,竟在回信的末尾,用朱笔极淡地画了一枝斜出的寒梅,再无他字。
沈砚收到那封信时,对着那枝孤峭的寒梅看了许久,最终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裁下,与那缕青丝一同,贴身珍藏。
他仿佛能透过这寥寥数笔,看到深宫之中,她于烛火下偶尔流露的、不为人知的片刻心境。
这种无声的交流,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他心悸。
他知道,他在她心中,终究是不同的。
想到此处,沈砚的嘴角微微上扬着。
镇北军的事务已完全步入正轨。萧擎几乎将大部分庶务都丢给了他,自己乐得清闲,只抓着军权核心不放。
沈砚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,展现出卓越的理政之才。
他在军中的威望,已无需依靠任何战功或殿下的宠信,而是源于他自身的能力与公正。
然而,关于他身世的调查,却陷入了僵局。
影七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,甚至冒险接触了一些早已隐居避祸的影卫旧人,但所有关于当年核心真相的线索,在触及某个无形的屏障时,都戛然而止。
那屏障并非来自某个人,更像是一种集体性的、出于极度恐惧的缄默。
“少主,”影七面露愧色,
“二十年前的事,知情者要么已死,要么似乎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警告过,无人敢再提。我们查到的,始终是边缘信息。唯一能确定的是,当年之事,牵扯极深,绝非太傅一人所能为。恐怕牵扯到皇室秘辛,甚至先帝。”
皇室秘辛……先帝……
沈砚沉默着。
这个答案,他并非没有预料。
能同时调动力量剿灭影卫和血狼部落,并将真相掩盖得如此彻底的,普天之下,能有几人?
若仇人真是那位已故的先帝,他当如何?
他下意识地抚上胸口,那里装着殿下的青丝和那幅寒梅。
殿下是先帝的女儿。
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,是仇恨的灼烧,也是对殿下那难以割舍的依赖与他不敢深究的情感,相互纠缠。
他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不,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。
无论仇人是谁,无论真相多么残酷,都不能动摇他对殿下的忠诚。
他是殿下的,这一点,永远不会改变。
他将那份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。
“继续查,但务必谨慎,宁可慢,不可暴露。”沈砚吩咐影七,
“重点查先帝晚年,尤其是他驾崩前那两年,朝中动向,以及与各藩王、重臣的往来。”
他需要更多的碎片,来拼凑出当年的全景。
“是,少主。”
影七退下后,沈砚独自在帐中坐了许久。
他拿出那方殿下赐予的极品徽墨,在砚台中缓缓研磨,墨香弥漫开来,带着一丝清苦,却又奇异地安抚了他有些纷乱的心绪。
他铺开纸,却并未写军务,而是提笔,凭着记忆,细细勾勒那日收到信上,殿下随手画下的那枝寒梅。
笔尖游走,墨迹淋漓。
他画得极其专注,仿佛要将那孤傲冷艳的姿态,永远刻印在心底。
仇恨如冰,封存心底。
殿下,是冰原上,唯一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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