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子监,大梁最高学府,汇聚天下英才,亦是清流舆论孕育之地。
吏部侍郎杨康之子杨明轩,年方十七,颇有才名,诗酒风流,是监内一众以清议自诩的学子中的核心人物。
他继承了其父的几分风骨,却也沾染了世家子弟的骄矜,对朝中阴盛阳衰、长公主独揽大权的局面,私下里多有微词。
沈砚并未直接出手。
只是让人无意中在张明轩常去的诗社流传几份前朝孤本残卷,内容涉及一些敏感却引人入胜的宫廷秘闻、权力更迭,其观点隐晦地指向女祸误国。
这些残卷立刻引起了杨明轩及其同好的极大兴趣,私下传阅、品评,激扬文字,粪土当年万户侯,自觉掌握了洞察时局的钥匙。
接着,沈砚安排了一个落魄却颇有姿色、精通音律的女校书偶遇张明轩。
此女谈吐风雅,对杨明轩的高见每每击节赞叹,眼神中充满了对才子的崇拜,很快便赢得了这位年轻士子的好感与怜惜。
时机渐渐成熟。
这日,杨明轩与三五好友,连同那位红颜知己女校书,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望江楼雅间聚会。
几杯酒下肚,话题便从诗词歌赋转向了时政。
“如今朝堂,阴霾蔽日,牝鸡司晨,长此以往,国将不国啊!”一名微醺的学子慨叹道。
杨明轩酒意上涌,加之在女校书崇拜的目光下,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,闻言更是激愤,接过话头:
“哼!岂止如此!听闻宫内那位,将天子囚于上阳宫,形同傀儡,自己却,却圈养面首,行事荒唐,简直是我大梁之耻!”
他这话已极为大胆,触及了最核心的禁忌。旁边有谨慎的友人脸色微变,欲出言劝阻。
那女校书却适时地为杨明轩斟满酒,柔声道:
“张公子忧国忧民,真乃国之栋梁。只是此话若是传出去,恐对公子不利。”
话似劝阻,实为激将。
杨明轩果然更显慷慨:“怕什么!我等读圣贤书,自当明是非,辨忠奸!难道因惧其权势,便缄口不言,任由其颠倒乾坤吗?!”
他越说越激动,甚至拍案而起,“我杨明轩行事,光明磊落!便是当着,当着那位的面,我也敢说!”
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——
“砰!”
雅间的门被猛地推开!
数名身着刑部官服、面色冷峻的差役鱼贯而入,为首一人亮出腰牌,目光如电般扫过在场众人,最后定格在脸色骤变的杨明轩身上。
“国子监生杨明轩!”差役声音洪亮,带着官府的威严,
“有人举报你在此聚众非议朝政,污蔑摄政长公主殿下!跟我们走一趟吧!”
雅间内瞬间死寂。方才还高谈阔论的学子们个个面如土色,抖如筛糠。
杨明轩的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,他强自镇定:“你,你们血口喷人!可有证据?!”
那差役冷笑一声,目光落在那位吓得花容失色的女校书身上,又扫过桌案上散落的、带有敏感内容的书卷残页:
“人证物证俱在!还敢狡辩?拿下!”
如狼似虎的差役上前,不由分说便将瘫软在地的杨明轩锁拿带走。
整个过程干净利落,显然是早有准备。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瞬间飞遍了京城。
吏部尚书杨康正在府中与门生谈论经义,闻此噩耗,手中茶盏“啪”地落地,摔得粉碎。
他眼前一黑,几乎晕厥。
“逆子!这个逆子!!”杨康捶胸顿足,又惊又怒。
他深知此事可大可小。
往小了说,是少年人酒后失言;往大了说,是诽谤皇室、动摇国本,足够他杨家满门抄斩!
而出手的是刑部,背后站着谁,不言而喻!
长公主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,只需要借他儿子这张狂无知的口,就能将他逼入绝境!
他去求见其他清流同僚?
此事证据确凿,谁敢贸然为他出头?弄不好就是同党之嫌!
唯一的生路,只剩下一条。
杨康老泪纵横,挣扎着换上最正式的朝服,如同一下子老了十岁,脚步踉跄地走出了府门,朝着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势的公主府方向,一步一步,沉重地走去。
他要去求。
求那位他曾经多次抨击的“牝鸡”,放过他的儿子,放过他杨家。
公主府书房内,沈砚低声禀报:“殿下,杨康已在府外跪求。”
梁清凰正在临摹一幅前朝古画,笔尖勾勒出嶙峋的山石,头也未抬。
“让他等着。”
“是。”
沈砚垂首,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他知道,殿下不是在摆架子,而是在磨掉那位清流领袖最后一点可怜的傲骨。
窗外,天色渐渐阴沉下来,似乎有一场雨即将落下。
公主府门外,杨康跪在冰冷的石板上,昔日挺直的脊梁,终于在这场无声的风暴中,彻底弯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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