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中的天,说变就变。头天还日头明晃晃的,夜里就起了风,呜咽着刮过山林,吹得窗户纸“呼啦呼啦”响。
天没亮秦风就醒了。不是被风吵醒的,是心里有事,睡不踏实。他披衣下炕,推开屋门,一股凉风灌进来,带着雨前特有的土腥味。
黑豹从狗舍里站起身,抖了抖毛。踏雪和虎头还在窝里蜷着,听见动静,踏雪抬起脑袋,睡眼惺忪地“呜”了一声。
“要下雨了。”秦风抬头看天。云层压得低,黑沉沉的,看不见星星。远处山头隐约有雷光闪了一下,隔了几秒才传来闷雷声。
他走到院里,检查晾晒的蘑菇和菜干。李素琴已经起来了,正忙着收东西:“这天儿说变就变,赶紧的,把席子都搬屋里去!”
爷俩忙活完,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。雨还没下,但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。屯子里传来零星的鸡鸣声,比往常晚了些——连鸡都知道要下雨,懒得早起。
吃过早饭,风更大了。秦风正准备出门巡山,院门被“哐当”推开,赵铁柱浑身湿漉漉地冲进来,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,眼睛瞪得溜圆。
“风哥!出、出大事了!”
秦风心里“咯噔”一下:“慢慢说,咋了?”
“西、西山坡那片老松林……”赵铁柱喘着粗气,“昨夜让祸害了!树倒了一大片,跟、跟犁过似的!”
秦风抓起蓑衣就往外走:“援朝呢?”
“已经带人过去了,让我来喊你!”
两人顶着风往西山跑。黑豹紧紧跟着,踏雪和虎头想跟,被秦风吼了回去:“滚家待着!再跟来腿打折!”
雨点开始落了,豆大的雨滴砸在蓑衣上,“噼啪”作响。等跑到西山坡,眼前景象让秦风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片老松林他熟悉,都是碗口粗的成年松树,平时巡山常走这儿。可此刻,林子边缘像是被什么巨兽碾过——十几棵松树东倒西歪,有的被连根拱起,有的拦腰折断。折断处木茬儿白森森的,还渗着树汁。
王援朝和几个巡逻队员站在雨里,脸色煞白。见秦风来了,王援朝指着地上:“风哥,你看这个。”
秦风蹲下身。泥泞的地面上,印着一串蹄印。不是普通的野猪蹄印——这印子大得像小脸盆,深陷进泥里足有三寸。蹄印周围的地面龟裂开来,像被重锤砸过。
更骇人的是蹄印旁边那些痕迹:碗口粗的小树被齐根撞断,断口参差不齐,像是硬生生用蛮力撞折的。树干上留着深深的刮痕,树皮被刮掉一大片,露出里头白生生的木质。
“这是……獠牙刮的。”秦风用手指摸了摸刮痕。痕迹很深,边缘粗糙,绝对不是一次刮蹭能留下的。得是反复撞击、撕扯,才能把树皮剥成这样。
他顺着痕迹往前看。从林边开始,这串巨大的蹄印一路延伸,穿过松林,消失在远处灌木丛里。沿途所有挡路的小树、灌木,要么被撞倒,要么被踩进泥里。
雨越下越大,蹄印里的积水渐渐漫上来。秦风从王援朝手里接过望远镜——是那副62式八倍镜。透过雨幕,他看到更远处的情况:一片玉米地边缘,庄稼倒伏了一大片,不是被啃的,是被硬生生碾倒的。
“它昨晚来过了。”秦风放下望远镜,声音发沉,“不是偷偷摸摸来,是横冲直撞来的。”
赵铁柱咽了口唾沫:“风哥,这、这得多大个儿啊?”
秦风没直接回答,他走到一棵被撞断的松树前。这树有海碗口粗,断口离地三尺——正好是野猪肩背的高度。他用手比了比断口直径,又看了看蹄印的深度。
“至少五百斤。”秦风吐出这几个字,“肩高能到这儿。”他抬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,“獠牙……”他走到那棵被刮掉树皮的树前,用手指量了量刮痕的宽度,“这么长。”
他张开手掌,拇指到中指尽最大限度张开——将近一尺。
“我的娘……”一个年轻队员腿一软,差点坐泥里。
五百斤的野猪王,一尺长的獠牙。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祸害庄稼的野猪了,这是山林里的霸主,是真正能要人命的凶兽。
秦风蹲在蹄印旁,仔细查看。雨水冲淡了气味,但还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腥臊味。蹄印前深后浅,步幅极大——这畜生昨晚是在奔跑,而且跑得很急。
“它急了。”秦风站起身,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“秋收就在眼前,山里吃的越来越少。它知道再不抓紧祸害,等咱们把庄稼收完,它就得饿一冬天。”
王援朝推了推被雨水打湿的眼镜:“风哥,它这次没进玉米地深处,就是在边上祸害了一片。是试探?”
“不是试探。”秦风摇头,“是示威。看见这些被撞断的树没?它故意弄出这么大动静,就是要告诉咱们——这片地,它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。”
雨幕里,所有人都沉默了。只有风声、雨声,还有远处隐约的雷声。
秦风看着那串消失在雨幕中的蹄印,心里反倒平静下来。该来的终于来了,像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下,反倒踏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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