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,屯子里的风都带着股焦香——那是打谷场在“炼场”。
一大早,秦风就带着猎队的人到了打谷场。场子东头的土台子上,全屯能出力的劳力差不多都到了,有男有女,有二三十个。日头还没爬过东厢房的屋脊,场院里已经热闹开了。
“都静一静!”秦风站在土台子上,声音不高,可全场都安静下来。
他扫了一圈,目光从一张张被日头晒得黝黑的脸上扫过:“眼瞅着秋收了,今儿个把大伙儿叫来,就是干一件事——把场院拾掇利索,把家伙什检修明白。”
底下有人小声议论:“场院年年用,还用特意拾掇?”
秦风耳朵尖,听见了:“场院是年年用,可今年不一样。今年咱们打了围,野猪祸害除得早,庄稼长得实成。我估摸着,一亩地能比往年多收三五十斤。场院要是拾掇不好,粮食糟践了,心疼不心疼?”
这话在理,底下人都点头。
“柱子,”秦风冲赵铁柱一招手,“你带人把石磙子都推出来,检查检查轴子。该上油的上油,该换榫头的换榫头。”
“好嘞!”赵铁柱应了一声,领着七八个壮劳力往场院西头走。那边摆着十几个石磙子,有大有小,都是祖辈传下来的老物件。
“援朝,”秦风又看向王援朝,“你带人把场院地面整一遍。有坑的填坑,不平的铲平。最后用碌碡压瓷实了,不能有浮土。”
王援朝推推眼镜,招呼着另一拨人开始干活。铁锹、镐头、耙子,叮叮当当地响起来。
秦风自己走到场院中央,蹲下身,抓起一把土搓了搓。土质干爽,是压场院的好时候。他站起身,冲李老栓招招手:“栓爷,您给掌掌眼,这土咋样?”
李老栓拄着拐棍走过来,也抓了把土,放在鼻子前闻了闻:“土气正,不返潮。今儿个压场子,保准能压出光溜地儿来。”
正说着,虎头和踏雪这俩崽子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了,在场院里疯跑,扬起一溜尘土。
“滚犊子!”秦风笑骂,“没看正干活呢?”
俩崽子被他一吼,缩着脖子跑到场院边,趴在那儿看热闹。黑豹慢悠悠地跟过来,在它们身边趴下,一副“看着点小崽子”的架势。
秦风脱了外衣,露出里头洗得发白的汗衫。他从李老栓手里接过耙子,开始平整场地。动作麻利,耙子在他手里像活了一样,一起一落,土坷垃就被打碎了。
干了一会儿,日头升高了。林晚枝挎着个篮子来了,篮子里装着几个陶罐,罐口用布塞着。
“我娘让送点水来。”她把篮子放在场院边的石碾子上,“井里新打的,凉快。”
秦风放下耙子,走过去拿起一罐水,仰头灌了几口。水确实凉,激得他精神一振。
“替我谢谢你娘。”他用袖子抹了把嘴。
林晚枝点点头,眼睛在场院里扫了一圈。人们干得热火朝天,石磙子被推得吱呀响,铁锹铲土的沙沙声不绝于耳。
“还有几天能收?”她小声问。
“看天儿。”秦风抬头看了看天,“要是再晴这么三五天,就能开镰了。”
正说着,赵铁柱那边喊了一声:“风哥,你来看看这个!”
秦风走过去,见赵铁柱正围着一个最大的石磙子打转。石磙子有半人高,上头雕着简单的花纹,是屯里的老物件了。
“轴子松了,”赵铁柱指着石磙子两头的木轴,“得重新上榫头。”
秦风蹲下身仔细看。木轴确实磨损得厉害,榫头都晃动了。这要是压场子时候散了架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“去找老张头。”他说,“让他给车两根新轴子。木头要硬木,柞木或者榆木都行。”
“好嘞!”赵铁柱应着,叫了个后生往屯子东头铁匠铺跑。
秦风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土,走到场院另一边。王援朝正领着人用碌碡压地,碌碡是石头凿的,圆柱形,两头有眼,穿根木杠子,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拉。
“停一下。”秦风说。
拉碌碡的两个后生停下来,喘着粗气。秦风蹲下身,用手摸了摸刚压过的地面——还不够瓷实,一按一个浅坑。
“得浇水。”他站起身,“压场子得‘三水三压’。头一遍压完,泼水闷透,等半干不干的时候压第二遍。这么反复三回,场子才能压出光面来。”
这法子是老辈人传下来的,可这些年不少年轻人都忘了。王援朝赶紧记在本子上。
“那……谁去挑水?”有人问。
秦风看了看日头:“分两拨。一拨继续压,一拨去挑水。井台边有桶,轮着来。”
正安排着,狗剩领着那几个半大少年来了。小子们手里都拿着工具——有的是自家的小铁锹,有的是削尖的木棍。
“风哥,”狗剩跑过来,“我们干啥?”
秦风看了他们一眼:“去帮着平整场地。记住,不是光把土铲平就完事,得把石头子儿、草根都捡出来。场院里要是有石头子儿,打粮时候混进去,能把磨盘硌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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