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五的傍晚,老街被灯笼染成了片红海。纸糊的宫灯、纱制的走马灯、玻璃罩的兔子灯挤在青石板路两侧,连屋檐下都挂满了红灯笼,风一吹过,灯笼穗子轻轻晃,像无数只红蝴蝶在飞。
林溪提着盏荷花灯走在人群里,淡粉色的纱面映着烛光,把她的脸照得暖暖的。江熠跟在后面,手里举着个走马灯,灯面上画着《牛郎织女》的故事,烛光一转,牛郎的扁担就像真的在晃。“小心点,”他拨开撞过来的小孩,指尖碰到她的肩膀,“前面有猜灯谜的,听说猜对了能换糖画。”
灯谜挂在棵老槐树上,红纸条在风里飘得热闹。林溪停在条写着“‘举头望明月’(打一词语)”的纸条前,指尖刚碰到纸条,江熠就凑过来说:“这个我知道,是‘仰光’,上次在诗集里见过。”他扯下纸条往兑奖处跑,背影在灯海里忽明忽暗,像条游进红珊瑚丛的鱼。
兑奖处的老爷爷笑着递给他支糖画,是条摆尾的鲤鱼,糖霜亮得像裹了层玻璃。“给你,”江熠把糖画往她嘴边送,指尖沾着点糖渣,“刚看见有小朋友拿这个,说鱼代表年年有余。”
林溪咬了口,甜得舌尖发麻,忽然发现他的走马灯不知何时换了图案,灯面上画着两个小人,在银杏道上踩落叶,影子拉得老长。“这是……”她指着灯面笑,“你什么时候换的?”
“昨天找手艺人画的,”他挠挠头,耳尖在灯笼光下泛着红,“把我们去过的地方都画进去了,你看这里,是去年堆雪人的操场。”他转了转灯座,果然看到个戴着蓝帽子的雪人,旁边的小人手牵着手。
两人随着人流往前挤,荷花灯的烛火晃得厉害。林溪忽然被个卖的小摊吸引,粉色的糖丝在竹签上绕成朵云,像把晚霞缠在了上面。江熠立刻掏钱买了两串,递过来时说:“慢点吃,别沾到脸上,不然像只偷糖的小花猫。”
的甜混着灯笼的暖,在空气里漫开来。林溪咬着糖串往前走,忽然发现前面的空地上围了圈人,原来是在放河灯。青石板路尽头的小河里,已经漂着不少莲花灯,烛光在水面晃成片碎金,像把星星撒进了水里。
江熠拉着她挤到河边,从包里掏出两个河灯,是他自己糊的,纸面上还沾着点胶水印。“把愿望写在里面,”他递过来支马克笔,“去年的河灯被风吹走了,今年我们用石头压住灯座。”
林溪在灯面写下“愿年年有今日”,笔尖顿了顿,又添了个小小的“熠”字。江熠写的是“愿岁岁伴溪溪”,字迹被烛光映得暖暖的,他把灯放进水里时,特意捡了块鹅卵石压在底座:“这样就不会跑了,河神肯定能看见。”
两盏河灯在水里慢慢漂,像两只依偎着的小月亮。林溪看着烛光越漂越远,忽然觉得它们像两艘载着秘密的小船,要去和去年的河灯汇合。江熠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,是枚用红绳串的玉佩,雕着朵小小的梅花,玉质温润,在灯光下透着淡淡的光。
“给你的元宵礼物,”他把玉佩系在她脖子上,指尖划过她的锁骨,带着点凉,“我妈说玉能养人,这是她年轻时戴的,让我转送给你。”
玉佩贴着心口,慢慢暖了起来。林溪摸了摸上面的梅花纹路,忽然发现花瓣的数量是五片,和她生日的月份一样。“你连这个都知道?”她抬头看他,眼里的光比河灯还亮。
“上次看你身份证记住的,”他笑着说,从包里掏出个小锦盒,“这个是我自己加的。”锦盒里是枚银戒指,戒面上嵌着颗小小的蓝宝石,像把去年夏夜的星子嵌在了上面。“和七夕的手链配套,”他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,尺寸刚刚好,“这样一年四季的礼物,就凑齐了。”
戒指的银圈有点凉,却比任何温度都让人安心。林溪忽然想起春分的荠菜戒指、夏至的葡萄藤戒指、秋分的桂树枝戒指、冬至的陶土戒指……原来每个季节,他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为她戴上一枚时光的印记。
人群忽然欢呼起来,原来是开始放烟花了。第一簇烟花在夜空炸开时,江熠忽然捂住她的耳朵,掌心的温度把鞭炮声挡在了外面。“怕你吓着,”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,带着的甜,“去年看烟花你就捂了半天耳朵。”
烟花在头顶一朵接一朵地开,金的、银的、粉的,把灯海照得像片火海。林溪靠在他怀里,看他的侧脸在烟花光下明明灭灭,忽然觉得这元宵的夜晚,像被糖和暖裹住了一样,稠得化不开。
“明年还来这里吗?”她抬头问,声音被烟花声盖得有点轻。
“当然,”江熠低头看她,眼里的光比烟花还盛,“还要带更漂亮的灯,写更长的灯谜,放更多的河灯,把我们的愿望攒成条河。”
离开老街时,荷花灯的烛火已经快灭了,走马灯的图案还在转,像部没演完的电影。林溪的口袋里装着那枚玉佩和银戒指,的甜还留在舌尖,江熠的掌心还捂着她的耳朵,把所有的喧嚣都挡在了外面。
“去吃碗汤圆吧?”江熠拉着她往巷口走,“听说巷尾有家老字号,芝麻馅的最地道,还会在汤里撒把桂花。”
“好啊,”林溪笑着点头,荷花灯的纱面蹭着他的胳膊,“还要加两勺糖,像把今晚的甜都炖在汤里。”
灯笼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,忽长忽短,像首流动的诗。林溪知道,这元宵的灯海,这灯谜里的心意,还有这枚带着体温的玉佩,都会像汤里的桂花一样,在时光里慢慢沉淀,把每个团圆的瞬间,都酿成独一无二的甜,陪着他们走向一个又一个春天,走向所有藏在红烛与烟火里的,关于彼此的岁岁年年。
回到家,林溪把玉佩和银戒指放进首饰盒,和之前的戒指排在一起,像圈小小的年轮。她翻开《我们的故事》,在最新一页贴上河灯的照片,旁边写下:“最好的团圆不是灯火璀璨,是身边有他,手里有糖,心里有彼此的名字。”
窗外的烟花还在偶尔绽放,把夜空照得亮堂堂的。林溪摸了摸胸口的玉佩,忽然觉得这个冬天的尾巴,像被元宵的暖烫过一样,带着化不开的甜,要去焐热即将到来的整个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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