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露的清晨裹着层薄霜,操场边的草叶上凝着细碎的白,像撒了把盐。林溪裹紧外套往教学楼走,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,又被风卷着融进雾里。远处的香樟树只剩个模糊的轮廓,叶片上的露水偶尔滴落,在地上敲出细碎的响,像谁在数着秋天的脚步。
江熠的身影忽然从雾里钻出来,手里拎着个保温桶,帆布包上的铃铛随着脚步轻轻晃,“叮铃”声在寂静的雾里格外清。“等你好久了,”他把保温桶往她手里塞,桶身烫得能焐热手心,“我妈煮的姜枣茶,加了桂圆,喝了不冷。”
姜茶的辣混着枣的甜,在喉咙里烧出条暖路。林溪喝到第二口时,发现杯底沉着颗完整的桂圆,肉厚得像颗小太阳。“特意给你留的,”江熠的声音带着点雾的湿,“知道你爱吃带核的,说有嚼劲。”
他的睫毛上沾着点白霜,像落了层碎钻。林溪忽然想起去年白露,两人在早读课上偷偷分食烤红薯,他把最软的芯挖给她,自己啃着带皮的边,红薯的甜混着粉笔灰的味,成了秋天最早的记忆。
雾渐渐散了些,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,把草叶上的霜照得像碎银。江熠忽然从包里掏出个布包,打开时露出两个糯米团子,豆沙馅的,表皮还沾着点桂花碎。“食堂刚蒸的,”他把团子往她手里放,指尖带着点面的白,“热乎着呢,垫垫肚子。”
糯米的黏混着豆沙的甜,在舌尖化开时,像吞了口秋天的暖。林溪咬到一半时,发现团子的褶皱里藏着颗桂花,是晒干的金桂,香得像把整个秋天的甜都裹在了里面。“这是……”
“我让阿姨加的,”他挠挠头,耳尖在晨光里泛着红,“上次你说桂花馅的好吃,食堂没有,就撒了点干桂花。”
两人并肩往教室走,鞋底踩过结霜的草地,发出“咯吱”的轻响。江熠的帆布包忽然“啪嗒”掉出个东西,是个小小的陶罐,粗陶的表面刻着圈波浪纹,像凝结的雾。“这是……”林溪弯腰去捡,指尖触到罐口的布塞,带着点熟悉的香。
“给你的白露礼物,”他接过陶罐,小心地掸掉上面的草屑,“上周在陶艺社烧的,能装茶叶,也能放你捡的银杏叶。”罐底的落款是个小小的“熠”字,刻得歪歪扭扭,却透着股认真的憨。
陶罐的陶土带着点粗粝感,却比任何瓷器都让人安心。林溪把它抱在怀里,忽然发现罐口的布塞是用她送的蓝格子手帕做的,边角还绣着朵小小的银杏叶,针脚藏得很隐蔽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“你绣的?”她捏着布塞笑,“比上次的荷花布包进步多了,至少没露线头。”
他的耳尖更红了,从包里掏出本速写本,最新一页画着片结霜的草地,上面有两串并排的脚印,一直延伸到雾里,脚印旁还画着个小小的保温桶,旁边写着:“白露的暖,要和溪溪分着喝才够热。”
早读课的铃声响时,阳光已经把雾驱散了大半。江熠把陶罐放进她的课桌,又往她抽屉里塞了个暖手宝,充电线还缠着他画的小太阳贴纸。“上课冷了就用,”他压低声音说,睫毛在晨光里投下浅浅的影,“别冻着手,你写字会发抖。”
林溪看着他跑回自己座位的背影,忽然觉得这个白露的清晨,像被姜枣茶的暖熨帖过一样,连风里都裹着甜。她翻开《我们的故事》,在最新一页贴上陶罐的照片,旁边写下:“秋天最暖的不是姜茶,是他站在雾里等我时,眼里藏不住的期待,是陶罐里藏着的桂花,比任何温度都让人安心。”
窗外的阳光把霜晒化了,草叶上的水珠在光里闪,像撒了满地的星星。她知道,这白露的秋雾,这陶罐里的暖,还有这枚带着体温的布塞,都会像被阳光晒透的霜一样,在时光里沉淀出越来越醇厚的温,陪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秋天,走向所有藏在晨雾与暖阳里的,关于彼此的明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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