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的清晨，薄雾像层纱裹着校园，图书馆前的松柏结了层冰壳，枝桠在风里晃，发出“叮叮”的脆响，像串挂在枝头的风铃。林溪揣着保温杯往食堂走，里面是妈妈煮的姜母鸭汤，油花在汤面凝成层金膜，暖得能焐热整个口袋。
江熠的身影在食堂门口的路灯下晃，他穿着件驼色的厚大衣，围巾绕了两圈，把半张脸埋在里面，只露出双眼睛，亮得像浸在汤里的桂圆。见她过来，他立刻从身后拎出个保温桶，蓝白格子的布套上绣着个小小的汤圆，针脚歪歪扭扭的，是她熟悉的手艺。
“我妈包的汤圆，芝麻馅的，”他把保温桶往她手里塞，布套的温度透过指尖漫开，像握着个小暖炉，“说冬至要吃圆的，团团圆圆。”桶盖打开时，糯米的香混着芝麻的甜涌出来，在冷雾里凝成股暖香，像只温柔的手，轻轻揉着冻僵的神经。
林溪舀起一颗汤圆，咬下去的瞬间，芝麻馅的烫混着猪油的香在嘴里炸开，烫得她直哈气，却舍不得停筷。“慢点吃，”江熠笑着递过纸巾，指尖擦过她的嘴角，带着点汤圆的黏，“里面放了核桃碎，我妈说冬天吃补脑。”
她忽然发现碗底沉着颗红枣，是去核的，肉厚得像块化不开的糖。“特意给你留的，”他的声音带着点雾的湿，“知道你不爱吃纯甜的，加颗枣中和下。”
两人坐在食堂的窗边吃汤圆，雾气在玻璃上凝成层白，林溪用指尖画了个笑脸，很快被江熠添上两撇胡子，变成个滑稽的小老头。“像张爷爷，”他指着笑脸笑，眼里的光比汤里的桂圆还亮，“上次他给我们烤红薯，胡子上还沾着炭灰。”
林溪想起去年冬至，两人在张爷爷的小屋里烤火，他用铁钎串着红薯在炭火上转，红薯皮烤得焦黑，掰开时却流着蜜，甜得能粘住嘴唇。当时张爷爷坐在旁边抽旱烟，说“小年轻要趁热吃”，他却红着脸把最软的芯挖给她，自己啃着带皮的边，像只懂事的小松鼠。
吃完汤圆，江熠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，红绒布的表面绣着片小小的雪花，白得像刚落的霜。“给你的冬至礼物，”他把盒子往她手心里放，绒布的软蹭得掌心有点痒，“里面是只银镯子，我妈说冬至戴银，能平安过冬。”
镯子的银面被打磨得光亮，刻着细密的缠枝纹，末端缀着两个小小的铃铛，晃一下就发出“叮铃”的轻响，和他送的围巾铃铛是同款。林溪把镯子戴在手腕上，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，很快就被体温焐热，铃铛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，像串挂在腕间的星光。
“这花纹是我画的，”他指着缠枝纹说，眼里带着点得意，“跟银匠师傅说要像梅枝，冬天戴了，像把春天戴在手上。”
她忽然发现镯子内侧刻着个极小的“熠”字，藏在花纹的阴影里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“你刻了多久？”她举着镯子笑，阳光透过玻璃照在银面上，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撒了把金粉。
“银匠师傅说字小难刻，磨坏了三次模子，”他挠了挠头，耳尖在晨光里泛着红，“不过成品好看，值了。”
上午的课是自习，林溪摊开课本，却总忍不住看腕间的镯子。铃铛偶尔发出轻响，引来前排同学的回头，她赶紧把袖子往下拉了拉，遮住发烫的耳尖。江熠的座位在斜后方，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往这边飘，像只追着光的蝴蝶。
午休时，两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晒太阳。江熠从包里掏出副跳棋，玻璃珠子在阳光下闪着光，红的像樱桃，绿的像翡翠。“来一盘？”他把棋盘往中间推了推，指尖捏着颗红珠子，“输了的要去买热可可，加双倍。”
林溪的跳棋下得不如他好，很快就被堵得无路可走。他却故意让着她，把自己的珠子往旁边挪了挪，说“这里能走”，眼里的笑像藏了颗糖。最后她赢了，却拉着他往小卖部跑，说“还是我请你，谁让你让着我”。
热可可的甜混着的软，在舌尖化开时，像吞了口冬天的云。林溪吸着吸管，忽然发现他的指腹上有个小小的伤口，是被玻璃珠子划的，红得像颗小血珠。“怎么弄的？”她拉过他的手看，伤口处还沾着点糖霜。
“刚才拿珠子时没注意，”他往身后藏了藏手，笑得有点不自然，“小伤口，舔一下就好。”林溪却执意要给他贴创可贴，从包里翻出卡通图案的那种，小心翼翼地往他指尖缠，像在包扎件珍贵的宝贝。
“真丑，”他看着创可贴笑，眼里的光却比可可还暖，“不过是你贴的，丑也戴着。”
傍晚的自习课结束时，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，操场的冰壳在光里闪着碎金。江熠帮她拎着书包，两人并肩往宿舍走，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，像两条交缠的藤蔓。“晚上去看星星吧？”他忽然说，声音被晚风裹得有点清，“天文台今晚开放，说能看到猎户座。”
“好啊，”林溪笑着点头，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，“还要带两盒牛奶，热过的，捂在手里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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