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五的傍晚,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,慢慢盖下来。林溪站在阳台上往下看,小区的路灯早早亮了,橘黄的光里飘着细碎的雪,把枝头的红灯笼映得愈发艳,像串悬在半空的糖葫芦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江熠的消息带着雀跃:“下楼吧,我在你家楼下,带了兔子灯,我们去灯会猜灯谜。”
她裹上厚外套往楼下跑,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,暖黄的光落在楼梯扶手上,映出她呵出的白气。单元门一打开,冷冽的空气裹着甜香涌过来——是江熠手里提着的兔子灯,粉白的绒毛糊着薄纸,烛火在里面轻轻晃,把“耳朵”照得透亮,像只真的兔子在眨眼睛。
“这是我爸扎的,”他把灯往她手里递,竹骨的框架有点硌手,“说比买的结实,蜡烛能烧一整晚。”兔子灯的尾巴上系着根红绳,绳尾拴着个小小的香囊,凑近闻时,有淡淡的桂花香,是去年秋天晒的干花。
两人提着兔子灯往街心公园走,雪落在灯面上,很快被烛火的温度融成水,像给兔子缀了串透明的泪。路边的商铺都挂着花灯,莲花灯、走马灯、宫灯,在雪光里闪着亮,把路铺成条流动的星河。“你看那个,”江熠指着盏走马灯,上面画着《牛郎织女》的故事,灯一转,就像在演小电影,“像不像我们上次看的皮影戏?”
林溪笑着点头,忽然发现走马灯的角落里,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,穿着灰蓝色围巾和藏青色外套,像极了他们俩。“肯定是你偷偷让画的,”她戳了戳他的胳膊,兔子灯在手里晃了晃,烛火的影子在他脸上跳,“不然哪有这么巧。”
他的耳尖在花灯的光里红了,从口袋里掏出包糖球,透明的糖衣裹着山楂,上面沾着点白芝麻,甜香混着雪的凉,在空气里漫开来。“刚买的,”他往她手里塞了颗,糖壳脆得像玻璃,“说猜灯谜费脑子,吃点甜的灵光。”
糖球的甜混着山楂的酸,在舌尖炸开时,像吞了口春天的太阳。林溪咬到第三颗时,发现里面嵌着颗完整的杏仁,脆得像块小石子,却透着股清冽的香。“这是……”
“特意让老板加的,”他挠了挠头,眼睛亮得像灯里的烛,“上次你说喜欢带果仁的,说有嚼头。”
灯会的猜谜区围了不少人,红纸条写的谜面挂在花灯下,像串垂着的红帘子。江熠拉着她挤到最前面,指着张纸条念:“‘小时穿黑衣,大时穿绿袍,水里过日子,岸上来睡觉’,打一动物。”
“青蛙!”林溪几乎脱口而出,去年夏天在荷塘边,他们还见过好多青蛙跳来跳去,鼓着腮帮子叫。
工作人员笑着递过奖品——是个小小的灯笼挂件,竹骨糊着红纸,上面写着个“福”字。“厉害啊,”江熠把挂件往她手里塞,眼睛弯成了月牙,“再猜那个,我觉得你肯定会。”
那张纸条上写着:“‘有叶不开花,开花不见叶,花开百花前,飘香傲风雪’。”
“梅花!”林溪指着不远处的梅花灯,上面的花瓣红得像火,“我们大雪天还去梅林摘过呢。”
又赢了个兔子挂件,和手里的兔子灯正好配成一对。江熠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,檀木的表面刻着细密的缠枝纹,像盏小小的宫灯。“给你的元宵礼物,”他把盒子往她手心里放,木盒的凉透过掌心漫开,“里面是支梅花簪,比上次的玛瑙簪更小巧,方便你平时戴。”
簪子是用桃木做的,打磨得光滑温润,顶端雕着朵含苞的梅花,花瓣的纹路细得像真的,花心处嵌着颗小小的红玛瑙,像滴没干的血。“这是我跟木工师傅学的,”他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,“雕了五根木头才成,你别嫌粗糙。”
林溪把簪子插进头发,对着花灯的光照了照,桃木的暖黄混着玛瑙的红,衬得她的侧脸格外柔和。“比任何簪子都好看,”她转了个圈,兔子灯在手里晃,烛火的影子在地上跳,“是我收到过最特别的元宵礼物。”
他忽然指着盏最大的宫灯说:“我们去猜那个最难的,奖品是只玉兔子,我想送给你。”
宫灯上的谜面写着:“‘身自端方,体自坚硬,虽不能言,有言必应’,打一文具。”
林溪想了半天,忽然想起他送的那支钢笔,银灰色的笔身,刻着水波纹,沉稳得像块玉。“是砚台!”她拉着江熠的手喊,声音在喧闹里格外清。
工作人员笑着点头,把那只玉兔子递给她。玉兔的耳朵长长的,眼睛是用墨玉做的,摸起来凉丝丝的,像块浸在雪水里的冰。“你看,”江熠指着玉兔的底座,那里刻着个极小的“溪”字,“我早就知道你能猜到,提前让师傅刻好的。”
雪停时,月亮从云里钻出来,把灯会照得像铺了层银。两人提着兔子灯往回走,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,时而交叠,时而分开,像首流动的诗。江熠忽然停下脚步,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,是个用糖捏的戒指,透明的糖壳里嵌着颗芝麻,像颗小小的星。“这个也算礼物,”他把糖戒指往她手心里放,糖很快就在她掌心化成了水,“虽然会化,但我心里有个不会化的,比玉还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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