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种的清晨,雨下得淅淅沥沥,像无数根银线织成的网。林溪站在江熠家的屋檐下,看着远处的稻田被雨雾笼罩,绿油油的稻苗在水里轻轻晃,像一片流动的绿海。空气里飘着泥土的腥气,混着稻叶的清香,像杯刚沏好的雨前茶。
江熠扛着把锄头从屋里走出来,深蓝色的雨衣上沾着泥点,裤脚卷到膝盖,露出的小腿上溅着泥水,像刚从田里捞出来的泥鳅。“我爸说今天要插秧,”他把一把小铲子往她手里塞,塑料柄上还带着点温,“你不用下田,就在埂上帮我递苗就行,体验体验就行。”
稻田里已经有几个村民在忙碌,弯腰插秧的身影在雨里像晃动的剪影。江熠的爸爸站在田埂上,手里拿着捆秧苗,见林溪过来,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个斗笠:“戴上,别淋坏了。这芒种的雨金贵着呢,下了田,秋天的稻子才饱满。”
斗笠是竹编的,边缘有点毛糙,却透着股清冽的竹香。林溪戴着斗笠站在埂上,看江熠赤脚走进田里,泥水瞬间没过他的脚踝,他却毫不在意,弯腰接过她递的秧苗,手指在泥水里灵活地穿梭,很快就插好一排,整整齐齐的像列队的小兵。
“你看我插得直不直?”他直起腰冲她喊,雨水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滴,睫毛上挂着水珠,像落了层碎钻。林溪笑着点头,忽然发现他的手背被稻叶割出几道红痕,在泥水里泡得发白。“怎么不小心点?”她举着斗笠往他那边凑了凑,想帮他挡挡雨。
“没事,”他甩了甩手上的泥,笑得露出白牙,“稻叶割的小口子,过会儿就好。你看这雨,下得正好,苗插下去就活。”
中午的雨停了,太阳从云里钻出来,把稻田照得像铺了层碎金。江熠的妈妈往田里送来了午饭,竹篮里装着糙米饭、炒青菜,还有一碟腌萝卜,简单却透着股清爽。“快上来吃饭,”阿姨往林溪手里塞了块毛巾,“别站在埂上了,潮得很。”
江熠从田里上来时,裤腿上沾满了泥,赤脚踩在石板上,留下串串泥脚印。他抓起个饭团往嘴里塞,米粒沾在嘴角,像只偷食的小田鼠。“我妈做的腌萝卜绝了,”他往林溪碗里夹了一大块,“配米饭吃能多吃两碗,说芒种要多吃点,才有力气干活。”
腌萝卜的酸混着米饭的香,在舌尖化开时,像吞了口带着阳光的风。林溪咬到萝卜干时,发现里面嵌着颗小小的花生米,脆得像块石子,却透着股咸香。“阿姨太会做了,”她含糊不清地说,饭团的碎屑沾在斗笠上,像撒了把米。
“是我让她放的,”江熠擦掉她嘴角的米粒,指尖带着点泥的凉,“你上次说腌菜里放花生更香,我记着呢。”
下午的稻田里,江熠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油纸裹了一层又一层,打开时露出个稻草人挂件,稻草扎的身子,穿着件小小的蓝布衫,脸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。“给你的芒种礼物,”他把挂件往她手心里放,稻草的糙蹭得掌心有点痒,“我用去年的稻草扎的,说挂在窗边,能赶走馋嘴的鸟,就像守护稻田一样守护你。”
稻草人挂件的脖子上系着根红绳,绳尾拴着颗小小的稻穗,是今年刚抽的,还带着点青。林溪把它挂在斗笠上,看着稻草人在风里轻轻晃,忽然想起去年芒种,两人在稻田里捉泥鳅,江熠踩进深泥里,拔脚时溅了她一身泥,结果自己脚下一滑,摔了个屁股墩,笑得稻穗都弯了腰。
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,稻田的水反射着光,像撒了一地的碎宝石。江熠把最后一把秧苗插完,直起腰时,腰杆挺得笔直,像株成熟的稻穗。“等秋天,”他望着稻田说,声音里带着点期待,“我们来割稻子,我教你用打谷机,脱下来的新米,我妈说要先给你家送一袋,熬粥最香。”
“好啊,”林溪往他手里塞了块干净的毛巾,“还要学做米酒,用新米酿的,你说过甜甜的像饮料。”
他的眼睛亮了,像落满了星光:“我妈最会做米酒,到时候让她手把手教你,说女孩子要会酿点甜酒,日子才过得甜。”
往家走的路上,田埂上的脚印被夕阳拉长,江熠的大脚印和林溪的小脚印交叠在一起,像幅写满希望的画。林溪的斗笠上挂着稻草人挂件,红绳在风里轻轻晃,稻穗的香混着泥土的味,把这个芒种的傍晚,酿成了坛会发酵的新米酒。
回到家,她把稻草人挂件挂在书桌前,斗笠放在门边,翻开《我们的故事》,在最新一页贴上稻田的照片,旁边写下:“夏天最绿的不是稻苗,是他弯腰插秧时湿透的背影,是稻草人里藏不住的守护,比任何雨水都让人踏实。”
窗外的月光落在稻草人挂件上,把稻穗的影子投在纸上,像颗饱满的种子。林溪知道,这芒种的雨,这稻田里的希望,还有这枚带着体温的稻草人,都会像田里的稻苗一样,在时光里扎根生长,陪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夏天,走向所有藏在稻浪与星光里的,关于彼此的明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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