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种的清晨,蝉鸣已经成了气候,不是立夏时稀疏的试探,而是成团成簇的合唱,像谁在树梢架了台留声机,咿咿呀呀唱着热辣的夏。林溪推开窗,热浪混着泥土的腥气涌进来,远处的稻田泛着新绿,秧苗在风里轻轻晃,像铺了层流动的翡翠。空气里飘着新割的麦秸香,混着灶间飘来的粽子香,像碗刚端上桌的绿豆汤,凉丝丝的甜。
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,江熠的名字裹着热气跳出来。“来码头,”他的声音带着点喘,背景里能听见船桨划水的“哗啦”声,“我爷从山里摘了杨梅,说芒种的杨梅最红,刚从树上摘的,还带着山雾呢。”
林溪套上白色的棉麻连衣裙,踩着凉拖往码头跑。路边的栀子花开了,雪白的花瓣沾着露水,香得人头晕。码头的石阶被太阳晒得发烫,江熠正蹲在石阶上往竹篮里摆杨梅,他穿着件蓝色的背心,脖颈处的汗珠顺着锁骨往下淌,阳光把他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蜜色。见她过来,他直起身把竹篮往她手里塞,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块小烙铁。
“挑了最红的,”他用草帽扇着风,竹篮里的杨梅紫红油亮,圆滚滚的像一颗颗缩小的红灯笼,表皮的小颗粒上还挂着水珠,“我爷说山阴处的杨梅更甜,没那么酸,特意爬了两里地去摘的,你尝尝。”
林溪拿起一颗杨梅,指尖被冰凉的水珠沾湿,轻轻咬开薄皮,紫红的汁水立刻涌出来,甜得像浸了蜜,却带着点清冽的酸,把芒种的热都压下去了。“里面的核好小,”她含糊不清地说,汁水沾在嘴角,像只偷喝了红酒的小松鼠,“比镇上买的甜多了。”
“山泉水浇的,”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玻璃罐,往她手里塞,“这是杨梅酱,我妈熬的,说你写论文熬夜,抹在面包上吃,提神。”
玻璃罐里的杨梅酱呈深紫色,果肉的颗粒清晰可见,上面浮着层亮晶晶的糖霜,像撒了把碎钻。林溪拧开盖子,一股浓郁的果香混着焦糖香涌出来,馋得人直咽口水。“闻着就好吃,”她用小勺舀了点尝,酸甜的味在舌尖散开,带着点果肉的嚼劲,“比上次的杏酱更浓。”
“我妈说杨梅要多放冰糖,”他挠了挠头,耳尖在阳光下红得像杨梅,“熬的时候得不停搅,不然会糊,我守在灶台边搅了一下午,胳膊都酸了。”
她忽然发现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点紫,指关节处还有道细小的划痕,像被杨梅枝上的刺扎的。“又跟着爷爷上山了?”林溪拉过他的手,指尖轻轻碰过那些红痕,他下意识地缩了缩,“跟你说过山路滑,芒种的雨说来就来,偏要去摘,这么多杨梅够吃就行。”
“山阴处的杨梅才够味,”他反手握住她的手,往自己裤兜?塞,兜?的手帕还带着点薄荷香,“我爷说芒种吃红杨梅,夏天不生疮,你看这颗,红得都快发黑了,甜得能齁着。”
江熠家的院子里,晾着刚割的麦秸,金黄的杆子在阳光下闪着光。他的妈妈正在屋檐下包粽子,见他们进来,笑着往竹筐里指:“溪溪快来,刚泡的糯米,包几个蜜枣粽给你带回去,芒种吃粽子,夏天不中暑。”
竹筐里的糯米白得发亮,浸在清水里,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。江熠蹲在旁边洗粽叶,宽大的箬叶被他洗得干干净净,绿得发亮。“我妈说粽叶要煮过才软,”他把粽叶往筐里放,“等下教你包,要折成三角形,不然米会漏出来。”
林溪学着他的样子折粽叶,手指笨乎乎的,总也捏不紧,米从缝隙里漏出来,像调皮的小珍珠。江熠笑着凑过来,握住她的手教她折角:“你看,这样捏住两边,再往中间折,对,就是这样,像不像小元宝?”
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,暖得像阳光,她忽然闻到他身上的汗味混着杨梅香,像夏天特有的味道。
中午的饭桌上,摆着盘冰镇杨梅,紫红色的果子躺在白瓷盘里,上面撒着层白糖,像落了层雪。江熠把最大的几颗往她碗里夹,说“我不爱吃太甜的”,其实她知道,他是想让她多吃点解暑的。
“下午没课,去稻田里看看吧?”林溪咬着杨梅说,酸甜的味在嘴里漫开,“我爷说芒种的稻苗该除草了,我们去帮忙,顺便摘点野草莓。”
“好啊,”他眼睛亮得像稻田里的水,“我去拿草帽和镰刀,你带个小竹篮,野草莓长在田埂上,红得像玛瑙。”
稻田的埂上长满了野草,绿油油的稻苗没过脚踝,风过时“沙沙”地响,像在说悄悄话。江熠弯着腰除草,镰刀在他手里灵活地舞动,割下的杂草堆在一旁,像铺了层绿毯子。林溪拎着小竹篮,在田埂上找野草莓,鲜红的小果子藏在绿叶间,像星星撒在绿绒上。
“你看这个,”她举着颗野草莓冲他喊,果子红得发亮,“比超市买的甜多了。”
“小心别踩到稻苗,”他直起身往她这边走,额角的汗珠滴在泥土里,“我爷说野草莓要沾点土才够味,洗干净了更甜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