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雪的清晨,天阴得像块浸了墨的布,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,打在窗玻璃上“沙沙”响,却没积起多少,只在屋顶铺了层薄薄的白,像撒了把糖霜。
林溪正对着电脑赶报告,手机“叮咚”响了,江熠发来张照片:石臼里捣着米团,蒸汽腾腾的,配文:“来打糍粑,我爷说小雪吃糍粑,黏住福气。”
裹上米白色的羽绒服往巷口走,雪沫子钻进领口,凉丝丝的。江熠家的院门敞着,院里的石磨旁围了好几个人,江熠正抡着木槌捣石臼里的米团,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,额角渗着薄汗,鼻尖却冻得通红。米团在木槌下慢慢变得糯白,冒着热气,混着桂花的甜香飘过来。
“快来帮忙!”他见她进来,把木槌往她手里塞,“这米要趁热捣才够黏,我爷说要捣得‘绵如脂’,做出来的糍粑才好吃。”
林溪握住木槌,沉甸甸的,刚抡了两下就胳膊酸。江熠站在旁边帮她扶着石臼,“用力往下砸,”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,带着木槌的糙,“你看,这样米团才会黏在一块儿。”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,暖得像刚出笼的米,雪沫子落在他的发梢,很快化成了水。
米团捣好时,已经变得像块雪白的棉絮,江熠的妈妈往里面拌了桂花和红糖,揉成一个个小团,摆在竹筛里。“小雪的糍粑要趁热吃,”阿姨拿起一个往她手里放,“沾点黄豆粉,香得很。”
林溪咬了一口,糯米的黏混着桂花的甜在嘴里化开,黄豆粉的香裹着热气往下咽,暖得胃里发涨。“比上次的年糕更软呢,”她含着糍粑说,米渣沾在嘴角,“米是新收的糯米吧?特别糯。”
“嗯,今年的新米,”江熠递给她块手帕,“我爷说要提前泡一夜,蒸得半软不硬,捣出来才够黏。你看这米团,”他捏起一小块拉成长条,“能拉出丝,这才叫做好了。”
院里的煤炉上炖着红薯粥,咕嘟咕嘟地冒着泡,江熠的爷爷坐在小马扎上,往炉膛里添着煤,“溪丫头多吃点,”爷爷笑着说,“这糍粑黏,黏住好日子。”
林溪点头,又咬了口糍粑,忽然发现江熠的手套破了个洞,露出的指尖沾着米浆,冻得发紫。“怎么不戴双厚手套?”她拉过他的手,往自己口袋里塞,“你看这手凉的。”
“刚捣糍粑沾了米浆,怕弄脏新的,”他反手握住她的手,指尖在她掌心蹭了蹭,“不冷,你看这雪,下不大,下点意思意思,兆头好。”
午后的雪停了,太阳从云缝里露了露脸,把院里的雪沫子照得发亮。江熠忽然从屋里拿出个布包,打开时飘出股糯米香,里面是块用红绳系着的糍粑,压成了圆圆的饼,上面印着个“福”字。“给你的小雪礼物,”他把布包往她手里放,耳朵尖红扑扑的,“我妈说要留块最黏的,挂在墙上,来年日子黏黏糊糊,团团圆圆。”
布包里的糍粑还带着点温,摸起来软乎乎的。林溪把它凑近闻了闻,桂花的甜香混着米香,让人心里发暖。“这‘福’字是你印的吧?”她指着上面的纹路笑,“跟你上次刻木雕的字很像。”
“我妈教我印的,”他挠了挠头,手指绞着羽绒服的拉链,“印坏了三个才成的,你别嫌歪。”
林溪摸着糍粑上的“福”字,忽然发现边缘沾着点红糖,像颗小小的心,心里像被糍粑黏住了似的,软乎乎的暖。
往家走的路上,雪又开始下了,这次是鹅毛般的雪片,慢悠悠地飘着。江熠拎着给她装糍粑的竹篮,里面还放着袋黄豆粉,林溪手里捧着布包,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踩出深浅的坑,时而并在一起,像朵并蒂的花。
“周末来我家吧,”江熠忽然停下脚步,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袋,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,“我妈说要做甜酒糍粑,放把甜酒,煮得稠稠的,小雪天喝着最暖。”
“好啊,”林溪接过布袋,指尖碰着他的手,“还要学揉米团,你揉的总比我圆,我得好好学学。”
他的脸在雪光里显得格外白,笑着说:“我教你,保证你揉的比我还圆。”
回到家时,妈妈正把糍粑切成片,准备煎着吃。“这糍粑真黏,”她笑着说,“刚切的时候都粘在刀上了,像你们俩的缘分似的,拆都拆不开。”
林溪把那块印着“福”字的糍粑挂在书桌旁,翻开《我们的故事》,贴上石臼捣米的照片,旁边写下:“小雪最黏的不是糍粑,是他握木槌时重合的掌心,是布包里藏不住的心意,比任何炉火都让人安稳。”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把世界染成了白,糍粑的甜香在屋里漫着,像把整个小雪的暖都锁在了里面。林溪知道,这小雪的温,这糍粑的黏,还有这块带着体温的福字糍粑,都会像陈年的甜酒一样,在时光里酿出稠稠的暖,陪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冬天,走向所有藏在雪光与米香里的,关于彼此的春天。而那些藏在木槌下的心意,那些融在甜糯里的惦念,终将像这漫漫长夜里的雪,把往后的每个清晨与黄昏,都铺成带着暖香的模样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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