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这天，天阴得沉甸甸的，像浸了水的棉絮，风里裹着湿意，吹在脸上黏糊糊的。林溪趴在窗台上，看着楼下的石板路被雨丝打湿，泛出深褐色的光，墙根下的荠菜冒出星星点点的绿，像被谁撒了把翡翠碎屑。
手机“叮咚”响了，是江熠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。接通时，他的脸占了大半屏幕，背景是片雾气蒙蒙的菜园，他举着手机转了圈：“你看，我家的豌豆发芽了！”镜头里，湿润的泥土上钻出细细的绿芽，顶着嫩黄的豆瓣，在雨里轻轻晃。
“这么快？”林溪凑近屏幕，指尖差点碰到那些小芽，“上周种的时候还只是豆子呢。”
“雨水催生嘛，”江熠的声音带着笑，镜头忽然晃了晃，他好像蹲了下来，“我爷说雨水这天的雨最养苗，下过之后，地里的东西能蹿着长。你看这土，湿得正好，不粘脚。”
屏幕里出现他的手，指尖沾着泥，轻轻碰了碰豌豆芽：“我刚给它们搭了小架子，等长高点就能爬上去了。对了，你家的香菜种了没？我妈说要趁这雨种，出芽快。”
“还没，”林溪有点不好意思，“上周忘了买种子。”
“我家有！”江熠的声音一下子拔高，“我这就给你送过去，顺便带点刚挖的荠菜，我妈说雨水吃荠菜，清热明目。”
没等林溪拒绝，他已经挂了电话。林溪赶紧去翻伞，刚把伞撑开，就看见巷口出现个穿蓝雨衣的身影，江熠背着个竹篓，裤脚卷到膝盖，露出的小腿沾着泥，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走。
“给你。”他站在屋檐下，把竹篓往她手里递，篓里铺着油纸，一边放着包饱满的香菜种子，另一边是水灵灵的荠菜，沾着水珠和湿泥，绿得发亮。他的雨衣帽檐往下滴水，落在鼻尖上，他抬手抹了把，溅了点泥在脸颊。
“怎么不等雨停了再送？”林溪往他手里塞了条毛巾，“看这淋的。”
“雨停了土就干了，种下去不好出芽，”他擦着脸上的水，眼睛却盯着屋里，“我能进去避避雨不？雨好像下大了。”
雨确实密了些，打在伞面上“噼啪”响。林溪把他拉进屋，刚关上门，就听见他打了个喷嚏。“快去擦擦，别感冒了。”她往浴室递了条干毛巾，转身去厨房找杯子。
等她端着姜茶出来时，江熠正蹲在阳台，盯着花盆里的小葱发呆。那些小葱是去年冬天种的，被冻得蔫蔫的，今天却抽出了新叶，嫩得能掐出水。“你看，”他指着新叶给她看，“雨水一浇，连小葱都醒了。”
林溪把姜茶递给他，他捧着杯子暖手，指尖还沾着点泥。“下午没课的话，来我家菜园吧？”他呷了口姜茶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我爷说要种茄子，让你学学起垄，说女孩子心细，垄能起得匀。”
“好啊，”林溪看着他被热气熏红的脸颊，“正好把香菜种子种上，你教我怎么催芽。”
雨下到中午才小了点，变成蒙蒙细雨。两人撑着一把伞往菜园走，伞沿的水珠滴在江熠的肩膀上，晕开片深色。他把大部分伞面都往她这边倾，自己半边身子露在雨里，却浑然不觉。
菜园子的泥路被踩得软软的，江熠的爷爷正用锄头起垄，土块被拍得细碎，垄沟笔直，像画出来的线。“溪丫头来啦，”爷爷直起身笑，“快来试试，这垄起得好，茄子才能长得周正。”
林溪接过锄头，刚挖了两下就歪了，垄沟弯弯曲曲的，像条小蛇。江熠站在旁边帮她扶着锄头把：“手腕用力要匀，”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，带着泥土的潮，“你看，这样顺着劲挖，垄就直了。”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，暖得像这雨后的阳光，雨丝落在两人的发间，把空气都染成了湿润的绿。
起好垄，江熠往沟里撒茄子种，林溪负责盖土。他撒种的动作很匀，每颗种子间距差不多，像用尺子量过。“我爷说种子不能撒太密，”他边撒边说，“不然长起来抢养分，结的茄子小。”
种完茄子，江熠又教她种香菜。他把种子放在手心搓了搓，外壳裂开小口：“这样更容易出芽，”他往小盆里装了些细土，把种子埋进去，“先在屋里养几天，等冒芽了再移到地里，雨水天怕淹了。”
雨停的时候，天边透出点微光，菜园里的嫩芽上挂着水珠，像缀了串水晶。江熠忽然从竹篓里掏出个小布包，打开时飘出股草木的清香，里面是束带着雨珠的迎春花，黄灿灿的，在湿冷的空气里格外亮眼。“给你的雨水礼物，”他把花往她手里塞，耳朵尖红扑扑的，“刚在路边摘的，沾着雨水，比晒干的鲜。”
迎春花的花瓣带着点脆，雨水顺着花茎往下滴，落在林溪的手背上，凉丝丝的。她把花凑近闻了闻，一股清冽的香混着泥土的腥，让人心里亮堂堂的。“比去年的干花还香，”她笑着说，“你摘的时候小心点，别被刺扎了。”
“没刺，”他挠了挠头，手指绞着雨衣的带子，“我挑了最壮的枝，你插在水里，能开好几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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