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种这天,天刚亮透,村西头的麦场就热闹起来。收割机“突突”地响着,金色的麦浪被卷进机器,吐出饱满的麦粒,像在进行一场盛大的丰收仪式。林溪站在自家阳台上,看见江熠跟着他爷爷往麦场走,扛着把木锨,蓝布衫的衣角在风里飘,像面小小的旗帜。
手机在桌上震动,江熠的名字裹着麦香跳出来。“来麦场帮忙啊?”他的声音带着点喘,背景里能听见麦粒落在麻袋里的“簌簌”声,“我爷说芒种要抢收,不然下雨就糟了。给你留了把小镰刀,试试割麦?”
林溪赶紧换了条耐脏的牛仔裤,往口袋里塞了块毛巾就往麦场跑。路边的向日葵刚开花,金黄的花盘朝着太阳,像群忠诚的追随者。麦场的边缘,江熠正蹲在地上捆麦秸,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麦秆间,捆好的麦垛像座座小小的金字塔。
“你来得正好,”他直起身朝她笑,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,滴在麦秸上,洇出小小的湿痕,“我爷说让你试试扬场,就是把麦粒和麦壳分开,可好玩了。”
扬场的木锨比林溪想象的沉,她刚把麦粒铲起来,就被风刮了满脸麦壳,引得旁边的婶子们直笑。“要顺着风扬,”江熠站在她身后,握住她的手调整角度,“你看,这样麦壳被风吹走,麦粒就落在干净的地方了。”
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,带着麦秆的糙和阳光的暖,像这芒种的风,踏实得让人安心。林溪跟着他的力道扬锨,麦粒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,麦壳被风吹散,像群飞舞的蝶。“你看,这不就会了?”他的声音在耳边响着,带着点鼓励的笑意,让她心里涨涨的,像灌满了麦香。
太阳升高时,麦场中央堆起了座麦粒山,黄澄澄的,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。江熠的爷爷用木耙把麦粒摊开,让阳光晒得更透。“溪丫头来尝尝新麦,”老人抓了把麦粒递过来,“刚收的麦有股清甜味,放嘴里嚼嚼。”
林溪抓了几粒放进嘴里,麦粒的硬混着淡淡的甜,越嚼越香,像把整个夏天的阳光都嚼在了嘴里。“比超市买的面粉香多了,”她由衷地说,看见江熠也在嚼麦粒,脸颊鼓鼓的,像只囤粮的小仓鼠。
“等晒干了,让你妈磨点新面粉,”江熠吐掉麦壳,眼睛亮晶晶的,“蒸馒头吃,带着股麦香,比陈面好吃十倍。”
麦场边的树荫下,婶子们支起了小桌子,摆上刚烙的葱油饼和绿豆汤。“快过来歇会儿,”江熠的妈妈往林溪手里塞了张饼,“割麦最耗体力,得补补。”
葱油饼的香混着芝麻的脆,在嘴里化开时,林溪看见江熠正帮着抬麻袋,他的胳膊肌肉绷紧,蓝布衫被汗水浸得发透,却一点都不喊累。“慢点抬,别闪着腰,”她忍不住喊了一声,声音在喧闹的麦场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江熠回头冲她笑了笑,露出两颗小虎牙,像在说“没事”。阳光落在他被汗水打湿的发梢上,闪着细碎的光,看得林溪心里像被麦芒轻轻扎了下,有点痒,又有点暖。
午后的风里带着点燥热,麦场的麦粒被晒得发烫。江熠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,塞到她手里,布包上沾着点麦糠,像刚从麦堆里捡出来的。“给你的芒种礼物,”他的声音有点低,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番茄,“我爷说芒种带点麦粒,来年不愁吃。”
布包是用粗麻布做的,上面绣着株沉甸甸的麦穗,针脚歪歪扭扭的,却透着股认真劲儿。林溪打开布包,里面是个小小的银麦粒吊坠,饱满的麦粒上刻着细密的纹路,像刚从麦穗上剥下来的。吊坠下面还挂着颗小小的铃铛,晃一下就发出“叮铃”的轻响,像风吹过麦浪的声音。“这吊坠真精致,”她举着银麦粒笑,阳光透过银面,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光斑,“连麦芒都刻出来了。”
“银匠铺的师傅刻了三天呢,”江熠挠了挠头,手指在布包边缘蹭来蹭去,“我让他刻得像我家麦地里的麦穗,你看这弧度,是不是一模一样?”
林溪把银麦粒握在手心,冰凉的银面贴着掌心,却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温度。她忽然发现麦粒的底部刻着个小小的“溪”字,被麦芒的纹路藏着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,像个藏在麦香里的秘密,只等着她一个人发现。
麦场的活忙到黄昏才收尾,收割机突突地驶离时,留下满地的麦秸,像铺了层金色的地毯。江熠的爷爷坐在麦垛上抽旱烟,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,映着他满脸的皱纹,像幅被岁月浸黄的画。“今天多亏了溪丫头帮忙,”老人笑着说,“晚上去家里吃饭,让你婶子杀只鸡,补补力气。”
林溪刚想推辞,江熠已经扛起她的小镰刀往家走:“走吧,我妈肯定炖了鸡汤,放了黄芪,补气血的,你今天累坏了。”
晚饭的餐桌上,鸡汤的香混着新麦馒头的甜,让人食欲大开。江熠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腿:“快吃,这鸡是我家自己养的,肉嫩得很,比超市买的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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