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天在菜市场杀鸡拔毛,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子,就着昏暗的灯光,一针一线地织着毛衣。
一模一样,却不同颜色,还有一件是特意加织的。
千遇何其敏锐,猜出她肯定分出她们姐妹俩了。
所以回去多补织一件毛衣。
她不需要这种弥补式的,燃烧自己的爱。
千遇冷下脸来:“我有钱,池家不缺我钱,不需要你给我织,你自己拿回去穿吧。”
她直接摊牌。
“……”四十多岁的人了,被千遇摊牌拒绝,眼睛立刻红了,两瓣干枯的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。
母女的身影僵持着。
千遇想拔腿就跑,然后冲她吼一句——下次别来了,我不是很想见到你。
来一趟那么折腾,你不累吗!
她全身被胶水粘住一样,难受得动弹不了。
陈幸高大的身影从对面过来。
千遇刚刚一过来,他冲她挥了挥手,不知道去了哪里,给她们母女说话的空间。
见他靠近,千遇深吸一口气,不想被陈幸看出什么。
她哄了自己好久才开口。
“你怎么不穿厚点?”
她的声音有些发紧,像在抑制什么情绪一样,比平时低了八度。
母亲愣了一下,听见这句关心,随即摆了摆手,眼中雾气散了一半,脸上堆起讨好的笑:“我不冷,干活身子热,老板娘车子是新车,也暖和,我送完毛衣就去车上了,风吹不着我。”
她往后退了半步,把两件毛衣往千遇怀里塞,“你快拿着,宿舍里冷,晚自习穿正好。我跟老板娘约好了,马上就要走了,你也快点回去,别耽误你上课。”
她试图装作没认出来。
仿佛只有这样,才能多看小女儿几次。
她也不问姐姐去了哪里。
毛衣刚碰到千遇的手,就传来一阵带着体温的暖意。
那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,钻进心里,搅得那片湿漉漉的疼痛又涌了上来,比上次更甚。
她看着母亲冻得发红的鼻尖,看着她头发里隐约露出的白丝,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疲惫,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。
“江老大……没为难你吧?”千遇想起上次姐姐的叮嘱,声音低低地问。
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很快又恢复了笑意,只是那笑容里掺了点苦涩:“没有没有,他最近忙着跟人约酒吹牛,顾不上我。这毛衣是我攒钱买的毛线,他不知道的。”
她拍了拍千遇的胳膊,语气急切又真诚,“你放心穿,没事的。”
千遇知道,这大概率是安慰人的谎话。
可她看着母亲那双盛满期待的眼睛,看着那两件带着圣诞图案的毛衣,拒绝的话像被堵住了似的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她知道什么是圣诞节吗,就织这个图案。
千遇接过毛衣,沉甸甸的,压在怀里,也压在了心上。
可是,接受第一次,她就会送第二次,第三次……
仿佛多做一点,她的愧疚能少一些。
可她呕心沥血拿出来的,却是千遇轻而易举用钱能买到的。
所以,她何苦去熬夜伤眼睛。
“不要。”千遇憋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,声音有些沙哑。
她推了回去。
看着母亲悲伤的眼睛,“我不要,我可以帮你都带给姐姐。”
顿了顿,她狠心道:
“以后请别给我送任何东西,我什么都不缺。”
陈幸走过来,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话。
母亲泪点低,又或许被戳到伤心处,混浊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察觉陈幸的出现,她撤退两步,侧开脸躲进阴影里。
悄悄擦掉眼泪。
陈幸装作没看见这一幕,从梗着脖子难过的千遇身边径直走过。
向女友母亲递过去手里的东西。
“阿姨,您四点就从家里出发,到这里忙着卸货,肯定没时间吃东西,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,就都买了一些,还有这杯是奶茶,只有这个是热的,您吃完东西可以尝尝,喝不惯也没事,我还买了两瓶常温的矿泉水,您把奶茶扔了喝水就行,怎么高兴怎么来。”
陈幸絮絮叨叨却恭敬有礼。
母亲一时忘了难过,怔怔地看了眼陈幸手里满满的东西。
最后征求般看向千遇。
是千遇让他去买的吗?
母亲的心里燃起一点希望。
千遇一咬牙,转身走向校门,“我先走了,你自己回去小心一点。”
她连毛衣都没拿。
几乎落荒而逃。
跟她摆脸色的是自己。
心如刀绞的也是自己。
千遇踏入校门,拐进花池旁,突然蹲下身,抱着自己膝盖。
她紧紧咬着牙,却咬不住心酸的情绪。
眼泪很快打湿她捂眼睛的校服袖子。
陈幸把人送上车,拎着毛衣回来,凭着直觉,找到花池边的女朋友。
千遇暂时哭完了,两只眼睛空空瞪着地上的瓷砖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陈幸走过去,将人一把拉起来。
“扶着我,一会儿摔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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