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空青僵硬地躺在贺千山身侧。
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，哪里能有半分睡意？
可就算这样，他也舍不得移动分毫，生怕惊扰了身旁的贺千山。
只能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，竖起耳朵，默默数着贺千山的呼吸。
贺千山心肺受损，气息比常人短促许多。
元空青听着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，自己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乱了节奏。
胸腔里像是揣了一只不听话的兔子，咚咚直撞。
他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飘散，甚至生出一种不真切的恍惚感——
此刻躺在师弟身边，会不会又是他无数个绝望日夜中，一个格外逼真的梦境？
然而，脑海中紧接着浮现的，是长生剑碎裂的金鸣。
以及贺千山口吐鲜血，面白如纸的画面。
如果自己再强一点……
“是啊……如果你再强一点，再强一点点……”
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幽幽响起，带着蛊惑的意味，
“如果你的力量足以碾压一切，又有谁能从你身边，将你亲亲师弟夺走呢？”
“你看，他如今这般脆弱，更需要你的保护啊……”
元空青咬紧牙关，齿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，试图用这点疼痛驱散那烦人的声音。
可呼吸还是不受控制地急促沉重起来。
而躺在他旁边闭目养神的贺千山也没有睡着。
没有触觉，不代表身体的难受就消失了。
他能够听见元空青急促的呼吸，感受到对方的躁动，
贺千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。
他佯装熟睡，自然地翻了个身，变成侧卧面对元空青的姿势。
虽然闭着眼睛，他也能想象出元空青此刻的僵硬了。
果然，下一刻，他感觉到身侧的元空青也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。
315实时播报着，
“宿主，你师兄在偷偷用手指戳你眼睛耶……诶？”
“他又在轻轻摸你的眉毛了……哇，现在指尖碰到你的嘴唇了！”
贺千山没有触觉，所以能做到面不改色。
但元空青也只是轻柔地描摹过贺千山精致的眉眼轮廓。
最后在那淡色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，又像触电般迅速收回。
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，急促的呼吸被强行压抑下去，变成一种近乎屏息的紧张。
真是……胆小。
贺千山闭着眼，心中暗忖。
这样下去，元空青等到天亮也别想休息好了。
他不再犹豫，原本自然垂落的手臂抬起，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元空青的腰侧。
带着点睡梦中的无意识，往自己这边拢了拢。
一瞬间，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至极近。
元空青浑身剧震。
脑中所有纷乱的思绪、心魔的低语，在这一刻都被近在咫尺的，独属于师弟身上的药草气息彻底覆盖。
师弟……真的好香。
他像是被这气息蛊惑，又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确切的凭证。
小心翼翼地伸出手，轻轻揪住了贺千山枕边的一小簇雪白长发。
发丝冰凉柔滑，就像是上好的丝绸。
但他立刻又担心贺千山翻身时会扯到头发，连忙松开。
转而将那缕白发妥帖地拢在自己掌心，轻轻握住。
就是以这样一种略显别扭和紧张的姿势。
加上鼻尖萦绕着令他安心的气息，手中握着证明师弟存在的凭证——
元空青高度紧绷的神经，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。
多日积累的疲惫涌上身体，将他拖入了沉沉的睡眠。
这一觉睡得异常的沉。
当元空青再次睁开眼时，窗外已是天光大亮。
他一抬眼，就看见贺千山正坐在床边的那个小木凳上，安静地看着他。
“师兄，你醒了。”
元空青连忙坐起身，脸上有些发烫，下意识地避开了贺千山的视线，低下头。
声音带着丝懊恼，
“师弟，对不住，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沉……”
贺千山却并不在意，语气平和，
“师兄能好好休息，才是最重要的。而且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看着元空青，
“有师兄在身边，我也休息得很安心。”
元空青看见师弟眼底的淡淡笑意，自己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了些。
然而，那笑意还未完全展开，一个充满讥诮的声音响起，
“笑什么，你能一直这样和唐僧一样的小师弟待一块吗？”
元空青脸上的笑容僵住。
虽然他很不想承认，但在贺千山无法窥见的某处。
一个身影正抱臂而立，满脸戏谑地看着他——
那是五年前还带着几分圆润的“元空青”，也是他滋生的心魔。
哪怕现在无论是外貌还是修为，元空青都已经脱胎换骨。
可是，失去贺千山的心魔如影随形
对方无时无刻不在试图蛊惑他，引诱他走向极端。
可讽刺的是，在贺千山失踪的那五年里，这个不断告诉他“师弟还活着，只要你变强就能找回他”的心魔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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