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如同一头挣脱了枷锁的凶兽,在北境荒原上空不知疲倦地咆哮。大雪已经连着下了三日,天地间白茫茫一片,不见人烟,唯有那座矗立于风雪中的朔州城,像一块顽固的黑色礁石,抵御着冰雪的侵蚀。
城西,校场。
数千名北境军士卒正赤膊着上身,在及膝的积雪中操练。他们口中呵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霜,身上被风雪抽打出的道道红痕清晰可见。然而,没有一人退缩,他们的吼声汇聚成一股灼热的洪流,几乎要将这漫天风雪都融化。
点将台之上,萧凛身着一袭单薄的黑色劲装,任由风雪扑打在他坚毅如雕塑般的脸庞上。他手中的长枪,在昏暗的天光下,泛着森然的冷光。
“喝!”
他猛地一声暴喝,手腕一抖,长枪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黑龙,枪尖在空中挽出数个繁复而凌厉的枪花。每一式,都引动着周围的气流,卷起地上的积雪,形成一个个小型的旋风。那股沛然的杀气,甚至比这天地的威势还要凛冽三分。
台下的将士们看得热血沸tering,吼声愈发震天。他们的王,是北境的定海神针。只要他还站在这里,哪怕天塌下来,他们也无所畏惧。
然而,就在萧凛收枪,准备演练下一式时,他的身形却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。
一股尖锐如冰锥刺骨的剧痛,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左肩传来!
那是在雁门关下,被一头“鬼军”将领的骨爪撕开的旧伤。当时伤口深可见骨,黑气缭绕,即便后来伤口愈合,也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。
此刻,那道疤痕之下,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虫子在疯狂地啃噬他的血肉与骨骼。那不是单纯的疼痛,更夹杂着一种阴寒至极、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冻结的诡异气息。
萧凛的脸色,在一瞬间变得惨白。他紧咬牙关,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一股腥甜,将长枪重重地插在一旁的兵器架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。
“今日操练,到此为止!解散!”
他的声音依旧沉稳,听不出丝毫异样。
将士们轰然应诺,开始有序地退场。
直到最后一名士兵的身影也消失在校场尽头,萧凛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软。他单手撑住冰冷的栏杆,剧烈地喘息起来。左肩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,让他眼前阵阵发黑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一股阴冷的力量,正顺着他的经脉,疯狂地朝他的心脏位置蔓-延。
“王爷!”
一直侍立在侧的副将李莽,一个箭步冲了上来,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。当李莽的手接触到萧凛的胳膊时,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太烫了!
明明是冰天雪地,可王爷的身体,却烫得如同火炭一般。
“传军医!”李莽嘶吼道,声音中充满了惊惶。
……
王府之内,气氛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。
萧凛躺在床上,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。
他的嘴唇干裂,双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。即便是陷入深度昏迷,他的眉头也依旧紧紧地锁着,额头上不断渗出豆大的冷汗,仿佛正身处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之中。
几位朔州城内医术最高明的军医,此刻都束手无策地围在床边,一个个面色惨白,冷汗涔涔。
“不行……完全不行……”一位年长的军医颤抖着收回了为萧凛把脉的手,声音里充满了绝望,“王爷的脉象,时而如洪钟撞击,狂暴无比;时而又细若游丝,仿佛随时都会断绝。这……这根本不是人力能医治的脉象啊!”
另一位军医掀开了盖在萧凛左肩上的纱布,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只见那道本已愈合的旧伤,此刻竟然重新迸裂开来。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黑紫色,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散。更可怕的是,伤口之中,没有流出一滴鲜血,反而丝丝缕缕地向外冒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,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阴冷与腐朽气息。
“是诅咒……是那些鬼东西留下的诅-咒!”一名年轻的军医失声叫道,脸上写满了恐惧。
“闭嘴!”李莽双目赤红,一把揪住那名军医的衣领,将他提了起来,压低声音怒吼道,“再敢在此胡言乱语,动摇军心,老子现在就砍了你!”
那军医吓得魂飞魄散,连连点头。
李莽松开手,看着病榻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萧凛,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,眼眶瞬间红了。
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这刚刚安稳下来的北境,必定会再次陷入动荡!那些虎视眈眈的北狄蛮夷,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宵小之辈,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!
到那时,尸山血海,人间炼狱,将在这片土地上重演。
不行!绝不能让王爷出事!
李莽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京城的御医!对!只有京城的御医,或许才有办法!
可请御医前来,必须要有圣上的旨意。如今王爷病重的消息一旦传回京城,天知道会在朝堂上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!那些早就视王爷为眼中钉的文官,必定会借题发挥!而那位高居御座之上的皇帝,心思更是深不可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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