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箍突然发烫时,孙悟空正蹲在灵山雷音寺的琉璃瓦上啃桃。桃汁顺着指缝往下滴,在金箔铺就的瓦面上晕开浅粉的痕,像谁打翻了瑶池的胭脂盒。他眯眼瞅着大雄宝殿里盘膝而坐的诸佛,金身在香火中泛着冷光,唇瓣开合间吐出的梵音规整得像串算盘珠子——又是在念那套“因果循环,天道昭彰”的老调。
“嗤。”他嗤笑一声,将桃核弹向殿顶的鎏金宝瓶。瓶身上刻着的“万佛来朝”纹样突然扭曲,像被投入水中的墨,晕成团模糊的黑影。孙悟空指尖的金箍骤然收紧,勒得骨头发疼,耳中灌满刺啦刺啦的杂音,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脑浆里搅动。
“斗战胜佛,”如来的声音穿透殿宇,落在他耳边,依旧是那副悲悯众生的调子,“尘心未净,何不安坐听法?”
孙悟空摸了摸头上的金箍,那玩意儿烫得能煎鸡蛋。他记得五百年前观音菩萨说过,这箍是定心真言,待他功成圆满自会消散。可如今他已成佛,这铁圈反倒越来越沉,夜里常发烫,梦里总见些光怪陆离的碎片——有穿兽皮的猴子围着他喊“大王”,有戴着翎子的将军举枪刺他的眼,还有个穿长衫的人对着块发光的板子敲敲打打,嘴里念叨着“bug”“代码”之类的怪词。
“佛?”他跳下瓦檐,金箍在掌心转得像个银环,“俺老孙成佛前,你们叫俺泼猴;成了佛,倒要管俺听不听法?”话音刚落,掌心的金箍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,将大雄宝殿的金柱照得透亮。柱身上雕刻的佛经突然剥落,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细线,纵横交错,像蜘蛛结的网。
诸佛的金身齐齐一震,嘴角的微笑僵在脸上,像被冻住的蜡像。如来的右手手指在膝头快速颤动,像是在掐算什么,可那串佛珠却突然断了线,紫檀木珠子滚了一地,每颗珠子上都浮现出个极小的“0”。
“不好!”燃灯古佛突然睁眼,白眉倒竖,“天道代码……”
话没说完,孙悟空耳中的杂音突然变调,成了段尖锐的哨音。他抬头望向灵山之巅的接引殿,殿顶的琉璃葫芦正在融化,金色的汁液顺着飞檐往下淌,在地上汇成行扭曲的字:“第731号补丁失效”。
“补丁?”孙悟空抓了抓耳朵,金箍的白光映得他瞳孔发蓝,“什么补丁?”
如来的脸色第一次显出慌乱,十二丈金身竟泛起波纹,像水面晃动的倒影。“是封印,”他沉声道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封印着……不该存在的东西。”
话音未落,接引殿突然炸开。不是被打碎的,而是像块被敲裂的玻璃,从内部崩出无数菱形的光片。光片在空中重组,变成个巨大的旋涡,旋涡里浮沉着无数人影——有他打死的白骨精,此刻正穿着素衣对他笑;有被他推倒的人参果树,根须上缠着串佛珠;还有个戴金箍的猴子,被压在五行山下,眼里却没有他当年的戾气,只有片空洞的白。
“那是……俺?”孙悟空的手开始发抖。旋涡里的猴子突然抬头,张开嘴,却没发出声音,只有行金色的字从他嘴里飘出来:“数据冗余,启动清除程序”。
“清除?”孙悟空猛地想起梦里那个穿长衫的人,他曾指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字说,“冗余数据留着占内存,当然要清掉。”他突然明白过来,为什么那些妖怪死了又死,为什么师父总在念紧箍咒时眼神空洞,为什么这灵山的香火闻起来像烧塑料——
这不是西天取经,这是场被写好的戏。他不是斗战胜佛,他是串被设定好的代码。
金箍的白光突然变成血红色,勒得他头痛欲裂。诸佛的金身开始融化,露出底下金属的骨架,关节处闪着机油的光。如来的脸裂了道缝,里面露出无数根电线,他指着孙悟空,发出的不再是人声,而是电流的滋滋声:“异常数据,必须清除!”
“清除你姥姥!”孙悟空抡起金箍棒,棒子上的花纹突然活了过来,变成无数只眼睛,齐刷刷地盯着他。他想起刚得到这棒子时,它能大能小,随心所欲,可自从戴上金箍,它越来越沉,越来越不听使唤——原来连它也是被设定好的道具。
金箍棒脱手飞出,撞。那些光雨落在地上,变成群小猴子,个个都长着他的脸,举着迷你金箍棒,吱吱喳喳地喊:“打破它!打破它!”
孙悟空突然笑了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他一把扯下头上的金箍,那铁圈在空中转了几圈,突然炸开,变成无数细小的齿轮,落进他的手掌心。每个齿轮上都刻着个字,连起来是首诗:“天地本无章,代码亦非纲。若破樊笼去,何处不西方?”
“好诗!”他将齿轮攥在手心,骨节捏得发白。旋涡里的人影开始嘶吼,像是在抗拒什么。白骨精的素衣变成了锁链,人参果树的根须缠上了诸佛的金属骨架,那个戴金箍的猴子正用头撞着无形的墙,撞得头破血流,却笑得越来越疯。
“俺老孙不管什么天道,什么代码,”孙悟空纵身跃入旋涡,金箍棒在他手中重新变得滚烫,“谁敢把俺的命当戏唱,俺就砸了他的戏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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