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祖回来,灶房的土灶已经烧得通红。金光系着靛蓝围裙,正往木盆里撒盐,跟着鉴飞在药铺几年,早把客家话学得溜熟:师娘,这鸡血得拌上葱花儿,等下下面条最鲜。
董老板拎着公鸡过来,鸡爪子在雪地上抓出几道白痕,:金光手巧,去年你腌的酸辣椒,我家那只馋猫偷吃了半坛子。他话音未落,董婉清已经抄起菜刀,准备割鸡。
这是要按客家规矩,新妇杀鸡才算。
刀锋下去时,鸡扑棱着翅膀发出尖叫。
傅鉴飞从背后轻轻托住她的手:阿清,刀要顺着脖子往下抹。他的手掌带着体温,透过她的棉袖渗进来。董婉清稳住了手腕,鸡血咕嘟咕嘟落进盐盆里,凝成暗红色的血豆腐。
鉴飞,你这法子行不行?董老板蹲在锅边,用筷子戳了戳刚成型的豆腐,客家话里带着点怀疑,去年你试做的酿豆腐,肉馅放多了,咬一口直腻。
傅鉴飞用漏勺捞起一块,吹了吹递过去:阿伯尝尝。董老板咬了一口,外脆里嫩,豆香混着松枝的清香在嘴里散开:比去年的强!他转头对董婉清笑,你嫁的这小子,倒真把书读活了。
暮色渐浓时,堂屋的长条桌上摆了整整十八道菜。最中间是董婉清亲手蒸的芋子包,皮儿薄得透光,能看见里面的香菇肉馅;左边是董三从镇上买来的腊肉,油光蹭亮;右边是金光腌的酸辣椒炒仔鸡,辣得人鼻尖冒汗。董阿公捧着酒壶,给每人的粗瓷碗里斟满自酿的糯米酒。
今年省城闹得凶。董老板端起酒碗,客家话里带着叹气,洋人的枪炮进了城,米价涨了三倍。我在汕头也见不少难民,拖儿带女的,苦啊
傅鉴飞放下筷子:阿伯,我在汀州就见过机器榨油,要是办个榨油坊......他没说完,董婉清悄悄踢了踢他的脚——这是他们的暗号,别在长辈面前说生意经。
你这孩子。董阿公笑出了声,客家话里的皱纹都堆成了花,我年轻那会儿也想过办铁匠铺,可那时候兵荒马乱,哪有本钱?
他转向董婉清,阿清啊,你嫁过来这半年,把家里收拾得像模像样。我就盼着,等我闭眼前,能看到你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出个花样来。
窗外飘起了细雪,火塘里的柴噼啪作响。董婉清望着丈夫发亮的眼睛,突然想起今早贴的字——倒着贴的,取之意。她端起酒碗,敬了敬岳父,又敬了敬丈夫:阿爹,鉴飞,明年这时候,咱们就能吃上自家榨的茶油了。
董老板一饮而尽,酒液在火光里泛着琥珀色:好!等榨油坊开起来,我让董三去漳州买机器,你俩就在屋里管账。
虎子含着包子直点头,嘴角沾着香菇肉馅。院外的雪越下越大,可堂屋里暖烘烘的,连窗玻璃都蒙了层白雾。傅鉴飞望着妻子发间的银簪——那是他上个月在汀州买的,说比城里的首饰结实。此刻簪子在火光里闪着微光,像极了他们心里的那团火。
夜里亥时,村东头的更钟敲响,打二更了,一下一下的钟声,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。董婉清蜷在绣着并蒂莲的红绸被里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隆起的小腹。床头的铜灯芯爆了个花,暖黄的光漫过她泛着粉润的脸颊——这是她在峰市回来后,头一回在夜里听得这样安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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