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华塔的铜铃在暮风中晃出细碎的声响,像极了旧时沪上巷弄里卖花女的叫卖,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。夕阳把塔影拉得老长,斜斜覆在仓前路那排废弃的砖木仓库上,墙皮斑驳脱落,露出里面暗红的朽木,蛛网在窗棂间结了一层又一层,蒙着厚厚的灰尘,像是把整个民国的喧嚣都隔绝在了门外。
森川雄一的皮靴踩在碎石铺就的路面上,发出“咔嗒咔嗒”的脆响,在这寂静的黄昏里格外刺耳。他身着熨帖的藏青色西装,袖口露出一截金表链,指尖夹着的烟卷燃到了尽头,烫得他猛地回神,才将烟蒂掷在地上,用靴底狠狠碾了碾。
“课长,前面就是编号第三十七的仓库,按照线人提供的线索,沈清辞他们应该把‘烬余簮’藏在这里了。”身后的副手松本弯腰汇报,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。他额角渗着冷汗,方才追踪时几次险些跟丢,若不是线人在半路上留下的粉笔印记,他们这队特高课的精英,恐怕早就被沈清辞那伙人甩得无影无踪。
森川眯起眼,狭长的眸子里淬着冷光,扫过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。门楣上“淞沪兵站储备仓”的字样早已模糊,只剩下几个残缺的笔画,在夕阳下透着一股破败的萧索。他抬手按住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,指腹摩挲着冰冷的枪身,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:“沈清辞,倒是会找地方。这废弃仓库四通八达,进可攻退可守,可惜啊,你千算万算,也算不到自己身边藏着内鬼。”
三天前,特高课截获了沈清辞与北平故交的密电,得知他们要将“烬余簮”从沪上转移,途经龙华塔附近,暂存于一处隐蔽仓库,待夜间再换乘火车前往南京。森川立刻布下天罗地网,一边派人封锁各条交通要道,一边重金收买了沈清辞身边负责联络的学徒,也就是那个自称“阿贵”的年轻人,要他实时传递消息。
方才在徐家汇天主教堂附近,阿贵传来消息,说沈清辞已带着“烬余簮”进入仓前路第三十七号仓库,只留了两人在外接应。森川当即带了八名精锐手下,驱车疾驰而来,一路未敢耽搁,就是怕夜长梦多。
“松本,带人把门撬开,动作轻些,别打草惊蛇。”森川低声吩咐,眼底闪过一丝急切。那“烬余簮”不仅是华夏的稀世珍宝,更藏着前朝兵防图的秘密,天皇陛下早已下了死命令,务必将其夺取,若是能得手,他在特高课的地位必将再上一层,甚至有望调任华北方面的情报主管。
松本应了一声,挥手示意两名手下上前。两人掏出随身携带的撬棍,插进铁皮大门的缝隙里,猛地发力。“吱呀——”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划破黄昏,吓得周围树梢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。大门被撬开一道半人宽的缝隙,一股混杂着霉味、铁锈味和鼠粪味的气息扑面而来,呛得人直皱眉。
“课长,里面黑漆漆的,要不要先派人进去探探路?”松本捂着鼻子问道,眼神里带着几分忌惮。这仓库废弃多年,里面结构复杂,谁知道会不会有陷阱。
森川冷哼一声,抬腿踹在门上,大门应声而开,露出里面幽深的黑暗。“一群废物!沈清辞不过是个文弱书生,带着个女人和几个散兵游勇,能布下什么陷阱?都给我进去,仔细搜查,挖地三尺也要把‘烬余簮’找出来!”
说罢,他率先举着手枪走了进去,松本和其他手下不敢怠慢,纷纷掏枪跟上,有人还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把,跳动的火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,忽明忽暗,像是鬼魅作祟。
仓库内部远比想象中宽敞,原本应该是堆放货物的地方,如今只剩下些残破的木箱和散落的稻草,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,时不时能踢到生锈的铁钉和破碎的瓷片。火把的光芒有限,只能照亮身前几米远的地方,更远处的黑暗里,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,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。
“分成两队,一队搜东半边,一队搜西半边,注意查看每一个角落,尤其是那些密封的木箱和墙角的暗格!”森川下令道,自己则沿着中间的通道往前走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。他记得阿贵说过,沈清辞将“烬余簮”放在了一个紫檀木盒子里,盒子上刻着缠枝莲纹,只要找到这样的盒子,就能拿到宝物。
手下们立刻分散开来,火把的光芒在仓库里移动,像是萤火虫在黑暗中飞舞。脚步声、咳嗽声、翻动木箱的“咔嚓”声交织在一起,打破了仓库多年的沉寂。
森川走到仓库中央,停下脚步。这里有一根粗壮的木柱,柱身上刻着许多模糊的字迹,像是当年士兵们留下的涂鸦。他抬手摸了摸木柱,指尖沾满了灰尘,心中却突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——太安静了。
按照阿贵的说法,沈清辞一行共有五人,就算在外接应两人,仓库里也该有三人。可他们进来这么久,别说人影,就连一点动静都没有,这实在不合常理。
“松本,有没有发现什么?”森川沉声问道,语气里多了几分警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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