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锦宁从走廊尽头快步返回房间,心中思绪纷飞,刚一进屋,目光便落在了竹筒上,此时油灯的火苗跳了半下,她的手指还按在竹筒盖上。
那抹红光一闪即逝,她还没来得及细看,窗外脚步声急促逼近。不是阿雪的轻巧步调,是重靴踏地,带着喘息。
门被推开一条缝,东宫侍卫跪在门槛外,声音发抖:“殿下咳血昏厥,临终前只喊小姐名字。”
她没问真假,也没多说一个字。竹筒瞬间收回玲珑墟,指尖掠过空间石壁,百年岩缝中的九转还魂草已被锁定。她心念一动,那株通体泛金、叶片如刃的草药便落入掌心。此草只长于灵泉边缘,百年才结一片新叶,她藏了许久,从未舍得用。如今取它,只为一人。
她起身就走,月白襦裙扫过门槛,发间鲛珠轻晃。夜风扑面,她一路疾行,未停一步。
齐珩躺在东宫偏殿的床榻上,唇色发黑,呼吸微弱。几名太医围在床边,手足无措。见她进来,无人阻拦。她径直走到床前,将九转还魂草放在玉案上,取出玉杵碾碎。草汁呈暗金色,浓稠如膏,散发出一股苦中带腥的气息。
她端起温泉水调匀,俯身撬开他牙关,将药汁缓缓灌入。药刚入口,齐珩胸口猛然起伏,额角渗出黑汗,皮肤下似有东西游走。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,指甲泛青。
药力太猛了。
她知道这草霸道,能活死人,也能杀人。若不引出毒血,经络必断。可她不敢贸然施针——银针导气需精准无比,差之毫厘便会刺穿心脉。她只能等。
门被猛地撞开。
白神医拄着拐杖冲进来,右眼蒙布颤动,左手三指搭上齐珩手腕。他闭目片刻,沉声道:“草力太猛,需以银针导气,引毒血外泄,否则必伤心脉。”
萧锦宁点头,立刻取出特制银针。这些针由灵泉浸泡过的寒铁打造,细如发丝,却坚韧无比。她按《灵枢经》所载“通天九穴”定位,手起针落,直刺膻中、巨阙、鸠尾三处要穴。
第一针落下,黑血自针尾汩汩流出,腥臭扑鼻。众人纷纷后退,唯有她跪坐床前,一手扶针,一手轻抚齐珩额头。她的动作稳,眼神更稳。
“撑住,你不许死。”她说。
第二针入,血流更急。第三针落,齐珩喉间发出一声闷响,像是从极深处挣扎而出。黑血顺着针尾滑下,在床单上晕开大片污迹。
白神医站在一旁,低声提醒:“每盏茶换一次针,不可久留。毒血未尽前,不得停歇。”
她应了一声,手中不停。银针一支支拔出,又一支支刺入。黑血不断涌出,屋内腥气弥漫。她袖口沾了血,指尖也染了,却始终没有停下。
不知过了多久,齐珩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。黑汗不再渗出,唇色从青紫转为苍白。她拔下最后一根针,用素帕擦去他额角残留的血迹。
屋内一片寂静。
忽然,他的睫毛动了动。
众人还未反应过来,齐珩缓缓睁开了眼。目光浑浊,却执着地落在她脸上。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,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。
“锦宁……若我死了,你……”
她心头一震,手指猛地收紧。前世枯井里的冰冷触感瞬间袭来,耳边仿佛响起陈氏冷笑的声音。那时她求救无门,如今她绝不让历史重演。
她伸手捂住他的嘴,力道坚定却不粗暴。她的声音很轻,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。
“没有‘若死了’。你若敢死,我就让这天下为你陪葬。”
他说不出话了。她也没有松手,只是低头整理针具,将用过的银针一支支收回针囊。她的动作很慢,仿佛在压抑什么。没人看见她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水光。
白神医悄然退至角落,对身旁侍女低声叮嘱:“守好门窗,任何人不得靠近。这七日稍有扰动,前功尽弃。”
侍女点头退下。
萧锦宁坐在床沿,掌心覆于齐珩腕上。借诊脉之机,她暗启心镜通,无声聆听其心声。
她听见他心中微弱回响:“……我不想死,我想看着你穿上凤冠霞帔……”
她的指尖微微一顿,随即恢复平静。不读心,她是医者;读了心,她也只能装作不知。
她收回手,拿起干净素帕擦拭指尖血迹。帕子很快染红,她换了另一块,继续擦。动作机械而专注,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压进这简单的动作里。
齐珩的呼吸渐渐平稳,眼皮沉重,再度陷入昏睡。她没有离开,依旧坐在床边,盯着他苍白的脸。
白神医走过来,留下一瓶药粉:“宁神散,每日午时服用一次,助他安神定魄。”
她接过,放入药囊。
“这草……”白神医顿了顿,声音压低,“九转还魂草,世间仅存一株。你从何处得来?”
她抬眼看他,神色如常:“师父给的。”
白神医盯着她看了几息,终究没再追问。他转身离去,脚步缓慢,背影佝偻。
屋内只剩她与齐珩。
她伸手探他脉象,气息虽弱,已无大碍。她松了口气,却不敢放松。这一关过了,但毒从何来?谁下的手?她必须查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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