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城市公安局,一号审讯室。
这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所有色彩,像一张冰冷单调的黑白照片,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。墙壁是吸音的灰色软包,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无影灯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,无所遁形。
然而,当沈砚知走进来时,这片被精心设计用以瓦解心理防线的灰色空间,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与此地格格不入的、嚣张而绚烂的色彩。
她没有穿那身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演出服,但即便是一身最简单的黑色修身西服,也无法掩盖她身上那股女王般强大的气场。她甚至没有坐到那张为嫌疑人准备的冰冷金属椅上。
她只是拉过一把靠墙的警用靠背椅,反转过来,像个桀骜不驯的街头少年般跨坐其上,双臂随意地搭在椅背顶端。
她的脸上带着介于无聊与轻蔑之间的懒洋洋的微笑,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出剧本拙劣、演技浮夸的不入流喜剧。
“所以,”她开口,声音清脆响亮,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,“这就是我们海城警方的最高办案效率吗?把我这个受害者家属兼第一目击证人晾在这里整整三小时,就是为了问一些我的律师已经回答了不下八遍的白痴问题?”
负责主审的李振杰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。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痞气的脸上,此刻是一片罕见的凝重。
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嫌疑人,而是一座被阳光照得通体发亮的光滑冰山。你所有的试探与压力,在撞上它之前,就已被那刺眼的光芒消融得一干二净。
“沈小姐,”他开口,声音沉稳,“我们只是在履行正常的办案程序。毕竟,魏奎江先生是在你的舞台上,在你的魔术道具里,在你的‘表演’过程中死的。”
“哦?”沈砚知挑了挑眉,“所以,这就是你们的结论?我,在数万名观众和数百台高清摄像机的无死角注视下,用一种你们目前的法医学都无法检测出的神奇毒药,杀死了一个与我几乎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‘天星航运’董事?”
“李警官,”她笑了,那笑容里充满了对凡人智慧毫不掩饰的怜悯,“我承认,这听起来确实像一个很不错的魔术。可惜,它的‘剧本’太烂了。”
观察室内,林昭隔着单向玻璃,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沈砚知那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。
她的身旁,坐着同样一脸凝重的钱林市刑侦支队队长,郑海。
“林队,”郑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深的无力感,“这女人……是个怪物。我们的人跟她聊了三个小时,别说套话了,感觉连自己的底裤颜色都快被她看穿了。”
林昭没有说话。
她感觉到了。一种熟悉的、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那种感觉,和她第一次面对欧阳晴雪时一模一样。那是一种在智力、气场和对人心的洞察力上,被对方进行的全方位、降维打击般的碾压。
她们,是同一类人。
审讯室里的李振杰也感觉到了。
他甚至从沈砚知身上,感觉到了一种比欧阳晴雪更加纯粹,也更加……危险的气息。
欧阳晴雪的危险是内敛的,如同深渊般吞噬一切的黑暗。
而眼前这个女人,她的危险是外放的,如同正午烈阳般灼烧一切的光芒。
他甚至从她身上,看到了一丝林昭的影子——那种绝对的自信,和对自己所掌控领域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这些女人……到底都是些什么怪物?
“好吧,”似乎是厌倦了这种无聊的言语拉扯,沈砚知终于坐直了身体。她脸上的戏谑渐渐收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顶尖专业人士的、绝对的严谨与傲慢。
“既然你们对我的‘作案手法’这么感兴趣,那我就破例一次,为你们这些外行的观众,免费上一堂关于‘舞台机械工程学’的基础课。”
她开始陈述,语速不快,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被精确计算过的子弹,精准地击碎了警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“那个箱子,‘普罗米修斯之囚’,它的主体用的是德国肖特公司最高规格的防弹玻璃,厚度五厘米,能抵御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狙击步枪的正面射击,一体成型,没有任何拼接缝隙。”
“它的锁,是我委托瑞士一家专门为银行金库设计安保系统的公司定制的。纯机械结构,由一百二十八个独立的齿轮和弹簧构成。一旦锁死,除非用钥匙,或者用超过五十吨的液压钳从外部破坏,否则绝无可能从内部或外部被无声地打开。”
“箱子内部铺设了三十六个高精度压力传感器,任何超过五十克的重量变化都会触发警报。”
“同时,在箱子的四角和顶部都安装了五个不同波段的摄像头,包括一个军用级别的热成像摄像头。所有画面都会实时传输到后台总控台和现场公证处。”
“也就是说……”她看着李振杰那张越来越难看的脸,笑了,“在那个箱子里,别说藏进去一个大活人,就算是一只体温稍微高一点的苍蝇飞进去,都会被立刻发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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