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落在乾清宫冰冷的金砖地上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气息。大朝会上,文武百官分列两侧,鸦雀无声,唯有端坐于龙椅之上的陆景渊,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,发出沉闷的声响,敲得人心头发慌。
“以工代赈”的章程他已颁下三日,然而奏事环节已近尾声,关于雍州赈灾的具体推进,竟无一位主管官员出来详奏。户部尚书钱益安,那个胖得像个发面馒头、素来是柳相应声虫的老滑头,正缩着脖子,眼观鼻鼻观心,仿佛脚下金砖的花纹忽然变得无比迷人。
陆景渊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好,很好。柳文渊这条老狗,倒是沉得住气,自己不出面,底下这群猢狲便一个个噤若寒蝉。
他目光如电,扫向队列前列的柳相。对方身着紫袍玉带,面容沉静,甚至还带着一丝为国事忧劳的疲惫,若非陆景渊早已深知其肺腑,几乎也要被这副忠君体国的模样骗过去。
“钱益安。”皇帝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回荡在大殿每一个角落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雍州灾情如火,朕的章程下发三日,户部统筹钱粮、工部征调民夫,进行到哪一步了?为何至今未有详情报上?”
钱益安浑身肥肉一颤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列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额头瞬间渗出汗珠:“回…回陛下!臣、臣等正在加紧核算!只是…只是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陆景渊的声音又冷了几分。
“只是雍州路途遥远,灾民数目庞大,这钱粮调度…耗损几何,民夫征集…工钱几何,每日耗费米粮又是几何…皆需…皆需仔细核算,方能…方能不至浪费国帑,亦…亦不至激起民变啊陛下!”钱益安磕磕巴巴,一番话说得看似滴水不漏,处处为国着想,实则一个字——拖!
“哦?仔细核算?”陆景渊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落在钱益安那抖如筛糠的背上,“依钱爱卿之见,要核算到几时?核算到雍州灾民易子而食,还是核算到暴民冲垮了州府衙门?”
“臣不敢!臣万万不敢!”钱益安以头抢地,砰砰作响。
“陛下。”柳相终于出列,声音沉稳,带着老臣特有的苦口婆心,“钱尚书所言,虽略显迟缓,却也不无道理。‘以工代赈’之法虽新,然牵涉甚广,仓促而行,若中间环节出了纰漏,或被底下小吏盘剥克扣,非但无法赈灾,反而可能酿成大祸。老臣以为,确当谨慎。”
好一个“谨慎”!陆景渊心中冷笑,这轻飘飘两个字,就能将他救命的政令无限期搁置。柳文渊这是阳奉阴违,要用“拖”字诀,活活拖死雍州的灾民,拖垮他这新帝的威信!
“柳相的意思是,朝廷法度,百官运作,离了按部就班就寸步难行?还是说,朕的旨意,出了这乾清宫,就无人会办了?”陆景渊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刀,敲打在每一个官员的心上。
满殿死寂。柳相眉头微蹙,躬身道:“老臣绝非此意。陛下圣明,决断自是英明。只是…执行之吏,亦需时间领会圣意…”
“李修。”陆景渊不再看柳相,目光转向队列中后段一位一直沉默的青袍官员。
新任工部侍郎李修立刻出列,朗声道:“臣在!”此人乃陆景渊一手提拔的寒门子弟,眼神清正,脊背挺直。
“朕若给你足够的权柄,命你即刻赶赴雍州,全权负责以工代赈一事,协调户工两部资源,你可能在三日之内,让雍州境内的灾民都吃上饭,拿起工具?”陆景渊盯着他,一字一句问道。
李修毫无惧色,斩钉截铁:“臣,愿立军令状!若不能办到,甘当军法!”
“好!”陆景渊猛地一拍龙椅扶手,霍然起身,“即日起,擢升李修为钦差大臣,持朕尚方宝剑,总督雍州赈灾事宜,户部、工部及雍州地方官员,见剑如朕亲临,若有怠慢拖延、阳奉阴违者——”他目光森冷地扫过满朝文武,特别是在钱益安和柳相身上顿了顿,“无论品级,先斩后奏!”
“臣,领旨谢恩!必不负陛下所托!”李修声音洪亮,回荡在大殿之中。
柳相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。他没想到皇帝竟如此强硬,直接绕开了现有的官僚体系,启用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小子,还给了先斩后奏之权!这一招,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。
朝会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散去。百官鱼贯而出,个个面色凝重,心中各有盘算。寒门出身的官员们眼底却燃起了希望的光,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。
陆景渊回到御书房,心中的郁躁并未因朝堂上的短暂胜利而消散。柳文渊今日虽退了一步,但那老狐狸绝不会善罢甘休。李修此行,必定困难重重。
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碎玉轩,想到了那个总能给他意外“惊喜”的女人。
“摆驾碎玉轩。”他吩咐道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。
而此刻的碎玉轩,却与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截然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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