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到了最核心的指控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星落身上,连陆景渊的眼神也深了几分。
沈星落却微微笑了,那笑容里甚至带了一丝讶异:“大人此言,罪妇实在惶恐。‘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’,此言出自《孟子·尽心下》,乃亚圣治国之论,白纸黑字,收录于四书之中,天下读书人皆可诵读。罪妇不过是用于教导宫人,让她们明白自身劳作亦是为国朝根基添砖加瓦,怎就成了‘大逆之言’?”
她环视一圈那些饱读诗书的官员,语气愈发坦然:“至于‘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’,此乃唐太宗李世民君臣论治之名言,载于《贞观政要》,历来为明君贤臣奉为圭臬。罪妇借用先贤警句,告诫宫人安分守己、谨守本分,莫要生事,以免触怒天威,何错之有?”
她顿了顿,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丝锐利:“莫非在诸位大人看来,亚圣之言是悖逆?唐太宗与魏徵之论是蛊惑?那我等平日所读圣贤书,所习治国策,又是什么?!”
一连串的反问,引经据典,砸得在场官员目瞪口呆!
他们只知沈氏言论惊人,却万万没想到,她每一句竟然都有出处,而且皆是儒家正统经典和明君贤相之论!他们若坚持认为这是大逆,那岂不是否定了自身立命的根本?
大殿之上一片死寂。方才气势汹汹的御史们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竟无人能立刻反驳。
沈星落趁势上前一步,对着御座深深一礼,声音沉凝而恳切:“陛下,罪妇愚钝,唯知宫中度日艰难,更深知陛下日理万机、治国之辛。罪妇所为,不过是想让身边之人体会民生多艰,感念陛下恩泽。若言语之间有失当之处,引得朝臣误解,惊扰圣驾,罪妇甘愿领罚。但若因引用先贤警句,教导宫人安分,便被视为祸国……罪妇,实难心服!”
她以退为进,将自身姿态放到最低,却把“引用先贤”和“教导安分”的帽子扣得结结实实。
高座之上,陆景渊看着她。看着她如何一步步拆解指控,如何引经据典堵住悠悠众口,如何在那份沉静柔弱中,透出逼人的锋芒与智慧。
他心中那股激荡再次涌现。他知道她狡辩,却不知她能到如此地步。她不仅熟知历史,更懂得如何运用历史,于无声处,扭转乾坤。
良久,陆景渊缓缓开口,声音打破了殿中的沉寂:“沈氏所言,不无道理。亚圣之论,太宗之鉴,确为治国之本。朕减税,是体恤民生,亦是遵循古之明君之道。”
他目光扫过下方面色难看的柳相等人,语气渐冷:“至于巫蛊案,既已查明乃小人构陷,朕不想再闻任何借此生事之言。今日公议,到此为止。”
他起身,目光最后落在沈星落身上,复杂难辨。
“沈氏。”
“罪妇在。”
“日后静思斋女学,当好自为之。莫要再……引人非议。”这话,像是告诫,又像是一种默许的盖章。
“罪妇,谨遵陛下教诲。”沈星落再次敛衽行礼,垂下的眼眸中,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。
她赢了。赢得漂亮。
在一片诡异的目光中,她缓缓退出大殿。身后,是死一般的寂静,以及无数被颠覆的认知。
“智后”之名,经此一役,不再仅是宫中的窃窃私语,而是以一种无比强势的姿态,刻入了前朝君臣的脑海之中。
陆景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龙首。
这个女人,一次又一次地出乎他的意料。
他原本准备好的维护之词,全然没了用武之地。
她根本不需要。
她靠自己,就能在这龙潭虎穴里,杀出一条路来。
这种感觉,很陌生,很意外,也……很有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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