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玉轩内灯火通明,人影幢幢,却静得可怕,只剩下太医压低声音的商讨和药膏涂抹时细微的窸窣声。
沈星落躺在床上,双目紧闭,脸色苍白如纸,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。左臂的灼伤和撞伤已被妥善处理,裹上了厚厚的洁白纱布,隐隐有血色渗出。太医小心翼翼地向守在一旁、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皇帝回禀:万幸未伤及筋骨,但皮肉伤得不轻,需好生静养,且必会留下疤痕。
陆景渊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,目光沉沉地落在沈星落那截裹得严实的手臂上,听着太医的话,下颌线绷得死紧。那抹刺目的白,和她毫无血色的脸,像是一把钝刀子,在他心口反复研磨。
他想起火场中她踉跄而出、却死死抱着书箱的模样,想起她昏厥前那句“重要的书……抢出来了”……一种前所未有的暴怒和后怕,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滚沸腾。
为了几卷书,她竟敢……她竟敢……
“陛下,”王德贵悄步进来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惊惧,“初步查实,火源起于西北角修缮废料堆,附近发现泼洒桐油的痕迹……非是天灾,实是……人祸。”
陆景渊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,仿佛淬了毒的寒刃。他缓缓站起身,替沈星落掖了掖被角,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,与他眼中汹涌的杀机形成了骇人的对比。
他转身,走出内殿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刃上。
“谁干的?”声音不高,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。
王德贵头垂得更低,声音发颤:“那几个有嫌疑的老匠人……有一个受不住刑,招了……指认是、是长春宫的那位……身边的秋菱姑娘,以他们家人的性命相挟,许以重金,让他们纵、纵火……”
“长春宫……”陆景渊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,每一个字都裹着滔天的寒意。他其实早已猜到,除了那个疯妇,还有谁会如此狗急跳墙,如此丧心病狂!
“人赃并获?”
“秋菱已被拿下,在其住处搜出来不及转移的财物,与匠人所供数额相符。她……她也招了,说是奉、奉贵妃娘娘之命……”
“好。很好。”陆景渊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,只有彻骨的森寒,“为了掩盖一己私欲,竟敢焚烧国史,毁损国之根基!她柳家,真是好大的胆子!真当这皇宫,这天下,是她们柳家的私产了吗?!”
他猛地一挥袖,厉声道:“摆驾长春宫!”
长春宫内,柳贵妃正如同困兽般焦灼地踱步。外面的火光早已熄灭,喧哗声也渐渐平息,却没有丝毫消息传来。秋菱一去不返,让她心中的恐慌达到了顶点。
当宫门被粗暴地推开,皇帝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和雷霆之怒闯入时,她最后的侥幸心理彻底粉碎了。
“陛、陛下……”她强撑着想要行礼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陆景渊根本不容她开口,直接将一份供词狠狠摔在她脸上!纸页锋利的边缘刮过她的脸颊,留下细微的红痕。
“看看你干的好事!柳嫣!”
柳贵妃被那一声连名带姓的厉喝吓得瘫软在地,捡起供词只看了一眼,便面无人色,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:“不……不是的!陛下!是诬陷!是有人要害臣妾!是沈星落!一定是那个贱人……”
“闭嘴!”陆景渊一脚踹翻旁边的梨花木圆凳,巨响吓得柳贵妃尖叫一声,瑟缩着噤了声。
他俯下身,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她,如同盯着一个死物:“诬陷?人证物证俱在!你指使心腹宫女,贿赂威逼工匠,焚烧兰台阁!柳嫣,你可知兰台阁是什么地方?那里存放的是我大曜开国以来的国史档案!是祖宗留下的基业记录!是后世子孙得以明鉴的根基!”
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,一句比一句冷:“你为了一己私怨,为掩盖你柳家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,竟敢行此祸国之事!这与叛国何异?!朕看你不仅是善妒恶毒,简直是丧心病狂!”
“祸国”二字,如同惊雷,炸得柳贵妃魂飞魄散!这个罪名,太大了!大到足以将她、甚至整个柳家都碾碎!
“陛下!臣妾没有!臣妾只是一时糊涂……臣妾只是怕……臣妾知错了!求陛下看在往日情分上,看在柳家……”她涕泪横流,爬过去想抱住陆景渊的腿求饶。
陆景渊却厌恶地猛地后退一步,仿佛避让什么肮脏的秽物:“往日情分?你与朕之间,何曾有过情分?不过是一场交易!至于柳家……”他冷笑一声,语气里的杀意毫不掩饰,“朕看他们是活得太安逸了,忘了谁才是这天下之主!”
他不再看她,转身对着殿外厉声道:“传朕旨意!”
王德贵及一众内侍立刻跪倒听旨。
“贵妃柳氏,性情恶妒,屡次构陷他人,不知悔改。今更胆大包天,指使宫人纵火焚烧国史馆,意图毁灭证物,其行径恶劣,实乃祸国殃民之罪!朕深感震惊与痛心!”
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,如同冰雹砸落,带着帝王的绝对威严和滔天怒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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