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光,将城寨的夜空,映照成一片令人不安的、血红色的黄昏。
哭喊声,厮杀声,还有建筑物被点燃后发出的“噼啪”爆裂声,汇成了一首混乱、狂野、充满了末日气息的交响曲。
张烨和小兰,就像是坐在剧院最高处的观众,冷冷地,俯瞰着下方那场由他们亲手点燃的、盛大的暴乱。
“为什么?”
小兰转过头,看着张烨,那双漂亮的眼睛里,充满了不解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,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你明明可以……可以利用我,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,然后,再想办法……”
“躲?”张烨笑了,那笑容,在火光的映照下,显得有些残酷,“喺呢个食人嘅地方,你话俾我知,边度系安全嘅?”(在这个吃人的地方,你告诉我,哪里是安全的?)
“躲起来,然后呢?等你同阿姨,利用完我呢粒‘钥匙’,打开你哋嗰扇狗屁‘故土之门’,然后将我一脚踢开?又或者,等坤哥嘅人,好似一群疯狗一样,将呢度掘地三尺,最后搵到我,将我乱刀分尸?”(躲起来,然后呢?等你和阿姨,利用完我这颗‘钥匙’,打开你们那扇狗屁‘故土之门’,然后将我一脚踢开?又或者,等坤哥的人,好像一群疯狗一样,将这里掘地三尺,最后找到我,将我乱刀分尸?)
他的声音,不大,却像一把重锤,狠狠地,敲在小兰的心上。
“我唔信命。”他缓缓地,从那根冰冷的管道上站了起来。他的身影,在血红色的火光中,被拉得很长,像一尊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神,“我只信,将命运,攥喺自己嘅手里。”
“水浑了,鱼,先有机会跳出渔网。”
他看着下方那片混乱的、如同炼狱般的景象,眼神里,没有丝毫的怜悯,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、冰冷的战意。
“坤哥现在,一定焦头烂额。佢手下嘅人,一部分要镇压暴乱,一部分要保护佢嘅地盘。呢个时候,就系佢最虚弱,防备最松懈嘅时候。”(坤哥现在,一定焦头烂额。他手下的人,一部分要镇压暴乱,一部分要保护他的地盘。这个时候,就是他最虚弱,防备最松懈的时候。)
“你……你想做什么?”小兰的心,猛地一跳,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,在她脑海里升起。
“做你哋一直想做,但又唔敢做嘅事。”(做你们一直想做,但又不敢做的事。)
张烨转过头,看着她,那双眼睛,在火光中,亮得惊人。
“我要去,杀咗鬼眼坤。”
……
鬼眼坤的卧室,与他那间充满了压抑和算计的书房,截然不同。
这里,奢侈得近乎糜烂。
厚重的天鹅绒窗帘,将外面所有的火光和喧嚣,都隔绝在外。地上,铺着不知名野兽皮毛制成的地毯,踩上去,柔软得像是会陷进去。空气里,弥漫着一股浓郁的、混合了熏香和某种昂贵药材的、甜腻的味道。
但此刻,这份奢侈和宁静,却被一声声充满了痛苦和暴戾的、不似人声的嘶吼,彻底撕碎。
鬼眼坤,正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,在他的卧室里,疯狂地打砸着一切。
昂贵的古董花瓶,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,变成一地碎片。名贵的红木桌椅,被他用那双干瘦、却充满了非人力量的手,硬生生地撕裂。
“废物!全部都系废物!”他嘶吼着,那只赤红色的独眼,充满了血丝,“连一个人都捉唔住!连一群贱民都镇压唔住!我养你哋呢班扑街,有咩用?!”
他的身体,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,发生着某种可怕的异变。
他那原本只是灰败的皮肤上,开始浮现出一片片细密的、暗红色的、如同鳞片般的角质。他的指甲,变得更长,更弯曲,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。
他体内那三枚被污染的碎片,在他情绪的剧烈波动下,正在疯狂地、加速地,侵蚀着他最后剩下的人性。
“砰!”
卧室的门,被他一脚踹开。
门外,刀疤彪和几个心腹手下,正脸色惨白地,跪在地上,连头都不敢抬。
“人呢?!搵到未?!”鬼眼坤嘶吼道。
“坤……坤哥……”刀疤彪的声音,第一次,带上了一丝颤抖,“下面……下面已经彻底乱了。我哋嘅人,被冲散了。张烨佢……佢同兰姑娘,都唔见咗踪影。”
“唔见咗?”鬼眼坤笑了,那笑容,比魔鬼还要可怖,“好,好啊。”
他缓缓地,走到了刀疤彪的面前,伸出一只已经半兽化的手,轻轻地,拍了拍他的脸颊。
“彪仔,你跟咗我几多年了?”
“十……十五年了,坤哥。”刀疤彪的身体,抖得更厉害了。
“十五年……”鬼眼坤的眼神,有些迷离,像是在回忆什么,“我仲记得,当年,我同你,仲有阿豪(阿姨的儿子),三个人,喺码头,俾十几个人围住砍。嗰一晚,如果唔系……”
他的话,没有说完。
他的那只赤红色的独眼,突然,猛地转向了卧室里,那个巨大的、挂着天鹅绒帷幔的四柱大床的……床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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