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江水如同亿万根钢针,刺穿着陈九河千疮百孔的身体。
魂火熄灭后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,每一次划水都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。
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地喘息着,吸入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和一股……若有若无的、奇异的冷香。
那冷香极其细微,却顽固地钻入鼻腔,带着某种令人心神不宁的韵律,与之前那声诡异的号角声隐隐呼应。
河伯会的人仓皇退走,绝非因为他的威胁,而是因为这号角,因为这冷香。
下游……究竟发生了什么?
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,终于爬上了一处浸没在血水中的浅滩乱石堆。
身体瘫软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,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。
阴瞳因过度消耗和反噬,视野一片昏暗,只能勉强看到不远处污浊的江水还在不安地翻涌。
怀中的魂魄青光微弱得如同萤火,林初雪的意识似乎也因之前的融合燃烧而陷入了深度的沉睡,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,证明着她还未彻底消散。
手中的残印沉寂如死物,但那深入骨髓的“饥饿”感却愈发清晰,仿佛一头餍足后陷入沉睡、却随时会因饥饿而再次苏醒的凶兽。
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气,离开这里。
河伯会的退走只是暂时的,那号角声的主人,是敌是友,难以预料。
他尝试运转体内那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寂灭本源,却发现经脉如同被烈火燎过的原野,枯焦断裂,根本无法有效引导任何力量。
残印的反噬和强行燃魂的代价,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。
就在这时,那股奇异的冷香,忽然变得浓郁了一些。
并非来自下游,而是……来自上游?
陈九河艰难地转动脖颈,向上游望去。
只见原本就昏暗的天空,不知何时,被一层稀薄的、带着淡淡青紫色的雾气所笼罩。
雾气下降的速度极快,如同无声的潮汐,漫过江面,吞没了礁石,正向着他所在的浅滩弥漫而来。
这雾气……不对劲。
它不是长江上常见的水汽氤氲,而是更加粘稠,更加……具有“目的性”。
雾气的边缘异常分明,移动间悄无声息,所过之处,连翻涌的血浪都似乎变得温顺了许多,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安抚,或者说……压制了。
雾气之中,那奇异的冷香愈发清晰,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的、仿佛无数细碎冰晶碰撞的清脆声响。
陈九河的心脏猛地一紧。
他想起了一些极其古老的、被家族老人当做志怪传说讲述的零星记载——关于长江某些特定江段,在特定时节,会出现的“锁江雾”。
雾呈青紫,携异香,伴有冰音,所过之处,万籁俱寂,舟船匿迹。
误入者,往往人间蒸发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
故老相传,那是“水府巡疆”,活人避退。
难道……这并非传说?
青紫色的雾气已然弥漫到了浅滩边缘,最先触及的几块礁石,表面迅速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,那并非寒冷的冰霜,而是一种……蕴含着奇异力量的“静默之霜”!
雾气触及江面,翻涌的血浪瞬间平息,变得如同深色的琉璃,光滑而死寂。
水下那些躁动的阴影仿佛遇到了天敌,惊慌失措地向深处潜逃,却很快被雾气追上,无声无息地溶解、消失。
这雾,在“清洗”江中的污秽?!连九婴逸散的力量都无法抵挡?
陈九河心中骇然,挣扎着想要向后挪动,避开雾气的笼罩。
但已经晚了。
青紫色的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,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漫过了他所在的乱石堆。
冰冷!
并非肉体的寒冷,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、极致的“静”与“止”!
雾气触及皮肤的瞬间,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运转速度骤然减缓,如同陷入了粘稠的蜜糖。
身体的剧痛、残印的饥饿感、魂魄的虚弱……所有的感知都在迅速远去,变得模糊不清。
一种深沉的、无法抗拒的困意席卷而来,要将他拖入无梦的永眠。
怀中的魂魄青光在这雾气的笼罩下,变得更加黯淡,几乎彻底熄灭。
手中的残印也彻底失去了所有反应,仿佛变成了一块真正的顽铁。
就连他拼命维持的最后一丝意识,也如同风中的残烛,随时会熄灭。
这就是“锁江雾”的力量?绝对的静默,绝对的消亡?
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——
嗒…嗒…嗒…
一阵极其轻微、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,穿透了能湮灭万籁的雾气,传入他几乎冻结的耳中。
那脚步声不疾不徐,节奏稳定得近乎刻板,正从下游方向,沿着江岸,向他所在的位置走来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陈九河用尽最后的力量,抬起沉重的眼皮,透过稀薄的青紫色雾气,向声音来源望去。
模糊的视野中,隐约看到了一个……人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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