逆流而上的过程,仿佛是在穿越一层层无形的屏障。
越是按照龟甲的指引前行,江面的景象就越是异常。
水流变得粘稠而滞涩,仿佛行驶在胶质中,空气中弥漫的那股铁锈与腐殖质混合的古老腥气也愈发浓烈,几乎凝成实质,压在人的胸口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天空始终被一种不祥的暗黄色云层笼罩,不见日光,也无风雨,只有死寂般的压抑。
两岸的山峦轮廓开始扭曲,呈现出一种不符合常理的倾斜角度,仿佛巨大的、沉睡的怪物嶙峋的脊背。
寻常的鸟兽绝迹,只有一些体型硕大、眼色猩红的水鸟偶尔掠过江面,发出刮擦玻璃般刺耳的鸣叫,它们的飞行轨迹也显得僵硬而诡异。
陈九河臂上的烙印持续散发着灼热的痛感,那不再是单纯的标记反应,更像是一种预警,一种与远方“禹墟”核心共鸣产生的撕裂感。
林初雪的活尸脉更是躁动不安,她紧闭双眼,脸色苍白,无数混乱的、充满痛苦与疯狂的古老意念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,那是被封印在“墟”中的亡魂们,在核心失衡后发出的集体哀嚎与呓语。
“快到了。”
陈九河看着手中那半块龟甲,其上的金光已经炽烈到近乎刺眼,指向了前方一片看似寻常、实则水色深得发黑的江面。
那里是三峡库区淹没下的某片古老河谷,根据龟甲隐约传来的地形信息,结合家族零星的记载,这里在远古时代,曾是一处重要的祭祀之地,也是当年封印“巫煊”主体的主战场之一。
他们弃船,凭借龟甲的微光指引和血脉感应,潜入冰冷的江水中。
水下能见度极低,光线仿佛被某种东西吞噬,四周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幽暗。
水流在这里形成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、方向混乱的暗涌,拉扯着他们的身体。
更深处,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的、非自然的阴影轮廓——那是被淹没的古老山峦峰顶,以及……某些巨大的人造建筑遗迹的残骸,石柱倾颓,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淤泥与水藻,但仍能辨认出与烙印同源的古老纹路。
龟甲的震动达到了顶峰,金光凝聚成一道细线,笔直地射向下方一片尤其深邃的黑暗。那黑暗并非单纯的水色,更像是一个……洞口,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水下深渊。
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两人,仿佛那深渊之下,正有一只亘古存在的眼睛,冷漠地注视着闯入者。
陈九河能感觉到,“断水”短刃在怀中发出低沉的嗡鸣,既像是兴奋,又像是警惕。
没有犹豫,两人顺着金光指引,向着那水下深渊潜去。
压力骤然增大,水温也降到了冰点以下,若非有阴寿与活尸脉护体,寻常人早已被压垮或冻僵。
深渊的岩壁上,开始出现大量人工开凿的痕迹,巨大的锁链残骸缠绕其上,锈迹斑斑,每一环都大得惊人,上面依稀可见残留的封印符咒。
下潜了不知多深,周围已是一片绝对的黑暗,只有龟甲的金光和“断水”刃微弱的黑芒提供着有限的光照。终于,脚底触到了实地——并非淤泥,而是某种光滑、冰冷、带有金属质感的巨大平面。
他们落在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平台上。
平台由一种非金非石的黑色材质构成,表面刻满了复杂到极致的封印阵法,阵法的核心纹路,正是那首尾相衔的蛇形与抽象的眼睛。
平台边缘,矗立着九根巨大的石柱,每根石柱上都缠绕着粗如巨蟒的青铜锁链,锁链的另一端,则延伸向平台中央下方那片更深邃的黑暗。
这里,就是“禹墟”的真正入口,封印“巫煊”主体的核心祭坛!
然而,此刻的祭坛,却呈现出一派令人不安的景象。
平台中央的阵法纹路,许多地方已经变得黯淡无光,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。那九根石柱,也有三根出现了明显的倾斜,其上缠绕的青铜锁链绷得笔直,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嘎吱”声,锁链表面符文明灭不定,仿佛随时都会断裂。
最让人心悸的是,从平台中央那片黑暗深处,正传来一阵阵低沉而有力的……搏动声。
“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”
这声音并非通过水流传播,而是直接响彻在人的灵魂深处。每一次搏动,都引得陈九河臂上烙印剧痛,林初雪脑海中的亡魂呓语变得更加狂乱,甚至连整个水下平台都在随之微微震颤。
平台阵法裂纹处,随着搏动,丝丝缕缕暗红色的、如同活物般的粘稠能量正不断地渗透出来,融入周围的水中,使得本就冰冷的水体更添一份侵蚀心智的恶意。
“巫煊……它还活着……而且,它在试图苏醒!”林初雪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活尸脉让她比陈九河更清晰地感知到那搏动声中蕴含的、庞大而混乱的意志,那是被封印了无数岁月后积累的愤怒、怨恨以及毁灭一切的渴望。
陈九河紧握“断水”短刃,阴瞳死死盯着平台中央的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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