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暂的平衡如同冰面上的裂痕,看似稳固,实则危机四伏。
陈九河站立在龟裂的礁石上,异色的瞳孔凝视着下方那依旧缓慢旋转、但怨念已不再疯狂外溢的龙陨之渊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那深渊中的孽龙意志并未被“说服”或“安抚”,它只是在困惑,在观察,在权衡。
就像一个被激怒的巨人,暂时收回了胡乱挥舞的手臂,但那双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眼睛,依旧死死盯着胆敢冒犯它的蝼蚁,随时可能因为一丝不快而再次掀起毁灭的狂澜。
而他体内,那达成“停火协议”的“巫煊”碎片与孽龙怨念,也绝非相安无事。
它们如同被强行塞入同一个牢笼的饿兽,彼此警惕,相互试探,仅仅是因为意识到立刻撕咬起来可能导致笼毁兽亡,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。
陈九河那点残存的人性意识,就如同看守这两头饿兽的、自身也岌岌可危的狱卒,必须时刻紧绷着神经,利用它们彼此间的忌惮,维持着这脆弱的三角平衡。
这种状态,对他而言是巨大的煎熬。
每一分每一秒,他都能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、非人的意念在冲刷着他的灵魂,试图将他同化。
左眼看到的,是万物归于混沌的诱惑;
右眼感知的,是无尽怨毒焚毁一切的冰冷快意。
他必须紧守灵台那点由记忆、责任和林初雪的支撑构筑的微光,才能不被这双重深渊吞噬。
“这样……维持不了多久。”
他转向林初雪,声音依旧沙哑重叠,但语气中的冰冷推演感更重了,“‘它’(孽龙)的怨……根源不除……终会再次失控……‘它’(巫煊)……也不会一直……安静。”
林初雪看着他身上那缓缓蠕动的诡异纹路,感受着他气息中那份非人的压抑,心不断下沉。“根源……是指龙魂被污染的原因?还是……它被囚禁万年的痛苦?”
“都是……”陈九河异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,“但直接净化……不可能……那是……积累了万载的……污秽与怨恨……”
他抬起手,指向脚下,指向那仿佛与夔门山体、与整个长江水脉都连接在一起的黑色礁石,又指向那缓慢旋转的漩涡。
“需要……一个‘锚’……”他缓缓说道,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决绝,“一个……能将这份狂暴的‘力’……暂时束缚……并引导其……与长江水脉……达成新的……‘循环’的……锚点。”
林初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,脸色骤变:“你……你想用自己当那个‘锚’?!”
这太疯狂了!他体内本就平衡着两种恐怖力量,再主动去承接、引导那来自深渊的、更加庞大且充满怨毒的孽龙之力?
这无异于在已经超载的骆驼背上,再压上一座山!
稍有不慎,就是魂飞魄散,甚至可能让他体内那两种力量失去制约,提前爆发,造成更大的灾难!
“不是……对抗……”陈九河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,解释道,“是……‘融入’……成为……水脉与‘它们’……之间的……‘缓冲’与‘转换’……”
他试图用更具体的意念传递他的构想——他不再试图去消灭或封印任何一方,而是要以自身这具特殊的、已经容纳了部分“混沌”与“怨毒”的躯壳为基,主动深入地“连接”龙陨之渊,将孽龙那持续散逸、污染水脉的怨念之力,引导进入他体内那危险的平衡体系之中,通过这个体系进行一定程度的“中和”与“转化”,再将其一部分力量,以一种相对“温和”(至少不那么具有直接破坏性)的方式,重新反馈回长江水脉,尝试修复部分被破坏的“序”,形成一个暂时的、以他为核心的、极其危险的“小循环”。
这样一来,孽龙之怨的力量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“宣泄口”和“转化器”,对水脉的直接污染会大大减轻;
而他体内那两种力量,也因为有了外部这股同等级力量的“注入”和“制衡”,反而可能达成一种更加动态、但也更加脆弱的平衡。
但这意味着,他将彻底成为这个危险平衡体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,成为连接恐怖与现实的活体枢纽。
他的意识、他的灵魂,将时刻承受着三股庞大意志的冲刷与磨合,他将不再是他,而是真正意义上的、游走在疯狂边缘的“渊语者”与“活祭品”!
林初雪张了张嘴,想反对,想阻止,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语。
因为她知道,陈九河说的是目前唯一可能延缓灾难、争取时间的方法。
除此之外,只有眼睁睁看着长江被彻底污染、崩溃,看着“巫煊”意志可能随之彻底失控。
陈九河没有等待她的回应,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。
他再次面向龙陨之渊,异色瞳孔中光芒流转,主动放开了对体内那两股意志的部分压制,同时,将那份源于守契人血脉的、与长江水脉最深层的连接,催动到了极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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