陵阙之内,时间仿佛凝固的琥珀。陈九河盘膝坐在冰冷的神骸石地上,双目微阖,灰色的瞳孔在眼皮下静止如古井。
他不需要呼吸,胸膛没有丝毫起伏,整个人如同一尊被岁月遗忘的灰色石雕,唯有周身隐隐流淌的、与这片死寂空间同频的冰冷葬力,证明着他并非死物。
他在“熟悉葬力”,如同一个刚刚接上假肢的人,在笨拙地学习控制新的肢体。
意念微动,周围那无所不在的、蕴含着终结意志的死气便如同温顺的宠物,随着他的心意缓缓流淌、汇聚、散开。
他能感觉到,自己与脚下这座陵阙,与那口悬浮的青铜棺椁,建立起了一种深刻而冰冷的联系。
他成了这陵阙延伸出去的触角,一个活着的、拥有一定自主权的器官。
但这种“掌控”带着沉重的枷锁。每一次调动葬力,眉心那灰色的葬印便传来隐隐的灼痛,提醒着他契约的存在,提醒着他力量的源泉与归属。
那被强行熔炼进本源的“寂核”碎片,如同一个冰冷的核,不断散发着“葬”的法则,潜移默化地侵蚀着他残存的“人性”。
记忆中父母的面容似乎隔了一层毛玻璃,林初雪那点暖意也被压缩到了意识最深的角落,如同寒夜远星,微弱而遥远。
他必须时刻集中意志,才能不被这无尽的死寂同化,才能记住自己是谁,为何而立于此地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灰色的眼眸缓缓睁开。眼中依旧死寂,却多了一丝掌控的沉淀。他抬起手,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。
一道细微的、几乎看不见的灰色裂隙在他指尖前方出现,裂隙另一端,不再是陵阙内部的景象,而是……浑浊翻涌的长江水!甚至能感受到外界江水那相对“鲜活”的气息。
他能短暂地破开陵阙的隔绝了!虽然范围极小,持续时间极短,但这意味着,他初步具备了“出巡”的能力。
几乎在他划开裂隙的瞬间——
“咚……”
一声沉闷的、仿佛来自长江水脉最深处的搏动,透过那细微的裂隙,传了进来。
这搏动并非心跳,更像是一条巨大无比的、沉睡地底的古老血管,在某个瞬间的轻微痉挛。
伴随着搏动,一股庞大、混乱、充满了无数亡魂哀嚎与怨恨的意念洪流,如同决堤的洪水,顺着那裂隙,猛地冲刷进陈九河的感知!
这并非针对他,更像是长江本身在“疼痛”时无意识散发出的“呻吟”!
在这股混乱的意念洪流中,陈九河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清晰的“杂音”,几个散发着与“寂核”同源,但属性各异的冰冷波动!
它们如同黑暗中的灯塔,在长江那庞杂无尽的怨念背景中,显得格外突兀。
是其他的权柄碎片?!
它们的位置……分散在长江上下游数个不同的节点。
其中一处,距离白帝城不算太远,其波动带着一种“沉寂”、“安眠”的特质,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,让万物归于永眠。
另一处,则在上游极远之地,波动中充满了“分解”、“腐朽”的意味,仿佛能令山川崩坏,金石成灰。还有几处,更加模糊,属性难辨。
这些碎片,似乎都依附在长江某些特定的“水脉节点”上,如同寄生虫,汲取着江河的力量,同时散发着自身独特的葬灭法则。
而刚才那声来自水脉深处的搏动,似乎正是因为其中某个碎片(或许是那个带着“沉寂”属性的)发生了某种不稳定的异动,才引发的连锁反应。
与此同时,陈九河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眉心的葬印,以及体内的寂核碎片,对那几个遥远的同源波动,产生了清晰的渴望与牵引!契约的力量在无声地催促他,该去履行“收拢碎片”的职责了。
他缓缓站起身。动作不再像之前那般滞涩,带着一种冰冷的流畅感。心念一动,周身死气自然汇聚,在他脚下形成一团灰蒙蒙的云气,托举着他,向着陵阙那扇紧闭的巨门飘去。
当他靠近巨门时,门上那雕刻的九婴朝拜神骸的图案,其中代表“阴瞳”的蛇眼再次闪过一丝幽光。
沉重无比的石门,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
门外,不再是之前那片被尸佛力量影响的死寂水域,而是恢复了流动的、浑浊的长江之水。
但水质中,依旧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哀伤,仿佛整条江都在低声哭泣。
陈九河一步踏出陵阙,身后的石门悄然闭合,严丝合缝,仿佛从未开启。冰冷的江水包裹着他,但他周身的灰色葬力自然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,将江水隔绝在外。
他悬浮在水中,灰色的瞳孔扫视着四周。
他能感觉到,那艘青铜古船的气息已经远去,似乎真的因陵阙的隔绝而暂时退去了。
但另一种被窥视感,如同附骨之疽,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。
是那些被葬之权柄吸引而来的、游荡在长江中的古老亡魂?还是其他什么东西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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