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气氛微微一凝。
帝辛神色不变,淡然道:“敖广龙王所言,正是孤心痛之处。阐教为达目的,不惜以亿万生灵为祭品,布下星斗恶阵,干扰天机,其行径已然背离天道本意,与魔何异?此等血债,孤已铭记,大商亦已铭记,自有清算之日。”
他话锋一转,目光锐利起来:“然,正因为有如此恶行,我等人道更需自强!若因敌人凶残便畏缩不前,或寄望于仇敌怜悯,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。孤建立匠造司,推广符文,筑炮塔,立英魂殿,非为穷兵黩武,实为让我人族,让我大商子民,拥有在这残酷洪荒中,掌握自身命运的力量!”
他袖袍一挥,一道光影在殿中展开,显现出朝歌各地,匠造司内工匠热火朝天研制新符箓、新器械的场景;显现出军营中,士兵们操练着结合了符文科技的新式战法;显现出英魂殿内,香火鼎盛,比干主持仪式,接引新近战死忠魂的景象。
“诸位请看,这便是孤的答案。”帝辛声音不高,却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,“外力可恃一时,不可恃一世。唯有将知识、力量、信念,扎根于每一个子民心中,融入整个国度的运转体系,方能形成滔滔大势,荡涤一切妖邪!今日之惨案,只会让我大商更加团结,让追寻人道永昌之信念,更加坚定!”
这番言论,与其说是解释,不如说是一种宣言。四海龙王听得心神震动。他们能感受到帝辛话语中那股不容置疑的信念,以及其背后那套正在高效运转的体系支撑。
敖钦忍不住问道:“陛下之道,确实令人耳目一新。然,水脉运行,关乎天地平衡,非是凡人匠造之术可以轻易涉足。不知陛下邀我龙族会盟,具体欲如何共掌这江河湖海之未来?”
终于到了核心问题。
帝辛微微一笑,知道展示肌肉与理念之后,该拿出实实在在的利益与方案了。他并未直接回答,而是看向敖广:“敖广龙王,你执掌东海,可知东海之底,无尽海沟之中,除却你龙宫宝库,可还感知到其他异常?譬如……一种与大地脉络相连,却又独立于寻常水灵之气的厚重气息?”
敖广闻言,龙目猛地一缩,心中巨震!东海海沟深处,确有一处连他都难以深入探查的秘境,那里弥漫的气息,厚重如大地,却又引动万水,与他龙族掌控的水灵之力既相融又相斥。这是他龙族世代守护,也世代试图破解的秘密,帝辛如何得知?!
“陛下……此言何意?”敖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。
帝辛不答,又看向其他三位龙王:“西海极渊风暴之眼,南海归墟吞噬之涡,北冥玄冰寂灭之海……这些地方,想必三位龙王也不陌生吧?其中蕴藏的奇异气息,是否也困扰龙族多年?”
敖闰、敖钦、敖顺脸色齐变!帝辛所说,正是他们各自海域中最核心、最神秘,也最让他们束手无策的禁区!那里的气息,与帝辛描述的一般无二!
“陛下竟知此事?!”敖钦失声问道,再无之前的沉稳。
帝辛缓缓起身,体内两州鼎运微微流转,一股浩大、古老、承载山河社稷的意蕴弥漫开来。他伸出手指,在空中虚划,一道由玄黄之气勾勒出的、略显模糊的鼎形虚影浮现,虽然看不清具体形态,但那独特的、镇守山河、梳理地脉水汽的韵味,却让四位龙王浑身龙血都隐隐沸腾起来!
“因为那并非什么绝地险境,”帝辛目光扫过四位面色大变的龙王,一字一句道,“那是我人族至宝——九州鼎之一,青州鼎的藏匿之地!其气息与东海龙宫相连,或者说,东海龙宫,本就是上古之时,为守护青州鼎而建!”
“什么?!”
四位龙王再也维持不住镇定,齐齐惊呼出声!这个秘密,甚至连他们龙族内部,都只有历代龙王口口相传的模糊信息,早已失真大半!帝辛不仅知道,竟连具体是何物都一清二楚!
“不仅是青州鼎。”帝辛语不惊人死不休,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,望向南方,“据孤所感,南海之滨,荆楚瘴疠之地,亦有九州鼎之气息,当为‘荆州鼎’。而荆州鼎所在,恰是洪荒南方水脉之总枢!其鼎运若能激发,可定南海风波,梳理万千水系,更能滋养水族,其效……远胜龙族如今凭借血脉天赋的粗放掌控!”
图穷匕见!
帝辛绕了一个大圈子,展示了肌肉,阐述了理念,最终的目的在此刻昭然若揭:他不仅要借龙族之力寻找、甚至获取青州鼎,他更是指出了龙族未来强大的关键——与人道合作,借助九州鼎之力,真正深入地掌控、优化洪荒水脉!
这已不是简单的结盟,而是将龙族的命运,与九州鼎,与人道的崛起,彻底捆绑!
敖广心脏狂跳,他瞬间明白了帝辛的全盘谋划。龙族若想摆脱如今尴尬境地,若想真正掌控水脉获得突破,帝辛指出的,似乎是一条前所未有的康庄大道!但代价是,龙族必须放弃超然,深度融入帝辛的人道体系!
是继续维持表面风光实则日渐被动的旧路,还是冒着风险,踏上这条看似荆棘遍布却可能通往更高层次的新途?
巨大的抉择,如同滔天巨浪,冲击着四位龙王的心神。
敖闰张了张嘴,想反驳,却发现无从驳起。帝辛给出的“饵”,太具诱惑力,直指龙族最根本的需求与困境。
帝辛将四位龙王的反应尽收眼底,知道火候已到,不再逼迫,重新坐下,端起一杯清茶,悠然道:“孤之言,是真是假,四位龙王心中自有衡量。会盟之议,三日后于九间大殿正式举行。届时,孤希望听到龙族的答案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当然,这三日,四位龙王可尽情在朝歌走走看看。孤之大商,事无不可对人言。”
这是自信,也是最后的展示。
四海龙王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文华殿,被安排在驿馆住下。他们需要时间消化这惊天动地的信息,更需要商议,龙族的未来,究竟该驶向何方。
而帝辛,则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。他知道,鱼儿,已经咬钩了。接下来,就看如何收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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